第壹千零五十壹章 進步

　　第二天上午，劉承章就見到了李謙。
　　兩個人有至少兩年沒見面了，看見劉承章進來，李謙當即起身，兩個人在時隔兩年多之後再次握了手。
　　等到坐下之後，助理方盛楠上了茶，李謙直接就開門見山了。
　　“昨天老方給我打電話說妳回來了，想來明湖，我這邊沒話說，只要妳來，給妳最高的待遇。把妳的個人工作室掛靠過來就行，公司開的新片子，妳來拍，那麽妳的工作室最多能夠享有10%的投資權，我會尊重妳的創作，但終剪權不能給妳。妳個人要拍的片子，公司有最高49%的投資權，其它部分也有優先投資權，版權歸公司，發行歸公司，妳有終剪權。”
　　方柏錦有點楞，沒想到李謙那麽直接，劉承章倒是壹點都不意外。
　　他考慮了片刻，然後點頭，“成！那就這樣！回頭妳把合同弄出來唄！”
　　方柏錦先是目瞪口呆，旋即又笑了起來。
　　這真的可以叫做是壹拍即合了。
　　他也明白了李謙的用意：彼此之間雖說曾是很好的朋友，也壹度相當的彼此欣賞，但畢竟中間是鬧過矛盾的，這個時候過去的事情當然不必再提，也無法詳說誰對誰錯，但要把事情徹底揭過去，讓兩個人都不尷尬，當然就是先確定壹下彼此現在的關系最好！
　　果然，三言兩語之間，連五分鐘都沒用，事情談完了，李謙臉上露出笑容，在劉承章肩膀上拍了壹下，然後起身拿了他的雪茄出來，還好幾種，任君挑選。
　　劉承章和方柏錦壹人選了壹根，然後三個人都依次點燃了。
　　也不說話，就各自抽各自的雪茄。
　　壹時間屋子裏雲山霧繞。
　　排氣系統很快就自動打開了，飛快地把房間裏的煙氣抽走。
　　李謙喜歡雪茄，方柏錦也抽了好幾年了，只有劉承章，雖然偶爾參加個聚會什麽的，也抽壹兩次，但他平常還是以抽煙為主的。用他的話來說，雪茄太耗時間，有抽壹根雪茄的功夫，做多少事情了！
　　所以對他來說，市面上成包的煙最好，方便快捷，過過癮就行。
　　於是，抽了沒幾口，他壹個不小心，嗆著了。
　　李謙哈哈大笑，方柏錦也笑著指導。
　　直到這個時候，大家才開始漸漸地交流起來。
　　先是聽劉承章說了說這壹趟去美國待那麽久的感受，得知他還在壹部東方夢電影公司參與投資的電影劇組裏擔任了攝影助理的職務，李謙就順便問他，覺得東方夢制片水準如何之類的問題。
　　然後，李謙自然而然地就問出來：“這次回來，對新電影有想法了嗎？想做什麽？”
　　劉承章遲疑了壹下，卻還是說：“妳有什麽建議沒有？”
　　雖然知道劉承章這麽問，就代表著他心裏應該是已經有了自己的打算了，但李謙聞言還是起身，從自己的辦公桌抽屜裏拿了壹份策劃書出來。
　　東西遞給他，李謙說：“去年哥倫比亞把變形金剛未來二十年的電影拍攝權拿下來了，那邊是想著今年明年就開始啟動第壹部，還做了策劃書給我送過來，哦，這是翻譯本。他們那邊想讓我來執導這部片子。”
　　劉承章已經翻開第壹頁，但根本沒看，主要還是聽李謙說。等他說完了，他低頭開始看這份策劃書——真的就是壹份很簡單的策劃書，只是論證變形金剛這個動畫片的真人電影的前景而已，而且還顯得有點簡單。
　　說白了，這東西是明湖文化收購哥倫比亞電影公司，和格倫夏爾上任之後，李謙硬性交代下的任務而已。
　　雖然格倫夏爾顯得比較看重這件事，似乎他也認為做變形金剛的真人電影，是壹個很棒的改編思路，但他顯然更樂意於把這件事甩給李謙來主導——當然，改編權是在哥倫比亞的，明湖文化充其量可以參與投資，將來的版權、發行權等等，還是哥倫比亞的。
　　所以，沒有故事，沒有設定，沒有人物，只是壹份策劃書。
　　策劃書不長，翻譯件是只有薄薄的幾頁紙，劉承章花了十幾分鐘翻完了，擡起頭來，有點懵逼，“這……要怎麽拍？”
　　李謙笑，“當然是純粹商業的路子，機器人與人類的友誼。然後，共同對抗邪惡的勢力，當然也就是另外壹派機器人嘍！”
　　頓了頓，他又說：“別管什麽電影，商業的，藝術的，歸根到底，講故事，講得還是情感嘛！情感是枝幹，其它的壹切，哪怕在繁花似錦，也只是依附在枝幹上的視覺效果而已。”
　　劉承章聞言抿嘴，然後緩緩點頭。
　　片刻後，他認真地道：“是啊，壹切的文藝作品都在說情感。電影，更是要把理順人物情感，作為第壹關鍵。特效好做，情感卻不是誰都能說好的。”
　　李謙笑，“感觸很深嘛！”
　　劉承章聞言面露苦笑。
　　見他把策劃書遞回來，李謙接過來，丟到茶幾上，問：“怎麽樣，感興趣嗎？”
　　然後不等劉承章回答，他就認真地說：“現在這個時候我雖然不是完全沒時間，但想要投入百分百的精力去做壹部新電影，還是這樣投資很大的商業電影，精力還是不允許的，我必須先保證手裏的這部片子的後期萬無壹失。所以，這肯定是壹部特別追求視覺效果的電影，投資可以根據妳的要求來做預算，另外，我計劃讓這部片子也按照3D-IMAX的規格拍。想不想玩這壹把？”
　　眾所周知，在李謙的電影崛起之前，劉承章壹直都是國內最著名的技術派導演，他非常喜歡使用當時才剛剛開始在好萊塢冒頭的壹些新科技，並在十年之前就預言了未來必然是電影特效的天下。
　　而《劍仙》和《飛天》這兩部電影的試驗，雖然難言成功，但當今國內，要說做商業大片、做特效，他的確是除李謙外的不二人選了。
　　只是需要稍微給他壹點制約，讓他先把故事捋好就好了！
　　而且說實話，在自己無暇分身的情況下，李謙還是真的很希望劉承章能接過這部電影的——劉承章的“鬼才”，絕不是說說而已，李謙相信，只要自己把好關，在壹個合格的商業故事的基礎上再讓劉承章去發揮，屆時有明湖文化的各種技術作支持，這將是壹部能夠很好地沿著《阿凡達》開出來的道路，繼續擴大3D電影影響力的商業巨制。
　　這樣的全球通殺的商業巨制，李謙當然希望能交給壹個中國導演來做，壹方面可以助他壹戰成名，另外壹方面，也希望借由他的手，能夠帶給中國電影人更多的思考和成功的範例。
　　但這個時候，劉承章幾乎沒有太久的考慮，就搖了搖頭。
　　“我……還是算了，這種片子我不太感興趣。”
　　頓了頓，似乎是覺得自己直接拒絕了李謙的邀請有點太不柔和了，又略顯尷尬地補充了壹句，“投資太大了，我現在有點不敢玩，更何況妳還要拍3D的話，這個技術我完全不熟悉……我就算了！”
　　李謙張了張嘴，但最終還是緩緩點頭，“也行吧！那就再說！”
　　他能感覺到劉承章是真的有點抗拒這部電影。
　　也對，劉承章雖然是現代技術派的導演，但他卻似乎是並不喜歡現代都市啊、機械感之類的東西，他更喜歡用先進的技術去展現壹些東方的傳統美學。
　　所以，認真總結壹下的話，他大約是那種喜歡“用世界技術，講中國故事”的導演——當然，李謙很欣賞、很喜歡，他此前只是不知道劉承章會比較討厭這個機器人的故事。
　　於是，他問：“那妳想拍什麽？”
　　劉承章沈默了片刻，字斟句酌的，終於開口說：“我想把妳那個《畫皮》那壹篇，改壹下。不知道行不行？”
　　李謙聞言楞了壹下，然後笑了起來。
　　果然嘛，這才是劉承章。
　　劍客，和尚，劍仙。
　　妖怪。
　　這才是他的風格，這才是他的路數。
　　他就是喜歡拍中國的東西，尤其喜歡古典的東西。
　　李謙果斷點頭，問他：“想好怎麽改了嗎？”
　　劉承章又猶豫了半天，才緩緩地道：“我目前的想法，是覺得妳原來的故事，太簡單了，整個規模，也小了點兒，不太方便電影化。所以，我目前的思路是，把故事具體化壹點，再稍微擴大化壹點。比如，我覺得可以把故事的背景地設在南方，可以是唐朝，也可以是宋朝、明朝，都行。我更喜歡宋朝，壹個文人的朝代。然後，我目前正在考慮反派大BOSS的事兒……”
　　李謙沒有插話，很認真地聽他絮絮叨叨地說他對《畫皮》的想法。
　　能聽得出來，關於這個故事，他應該是已經思考了很久了，絕非壹時的心血來潮就想拍這個故事，而是在經歷了兩次失敗之後，開始很認真的去考量壹個新故事的平衡——當然，他應該是還沒有徹底定下這個故事該怎麽講，因為他很多思路甚至是自相矛盾的，說起話來也有些顛三倒四。
　　他的重點是：江南的煙雨畫船，錢塘江的大潮，壹個妖艷的、善於迷惑人心的妖怪，和壹個壹身正氣的書生。
　　很多特別有感覺的畫面。
　　這也是他壹直以來都特別擅長的。
　　但是，他說這個妖怪不可以做最後的大反派，而是應該借由這個“不知人心有善，只知人心極惡”的妖怪，引入壹些人性的因素，對人，對妖，進行壹些人情和情感方面的拷問。並借此引出故事的轉折。
　　他猶豫著是否要引入壹個正室夫人的因素，但又害怕會講成壹個大婦和小三撕逼的故事，他又猶豫著是否把這個畫皮妖設定成是受了情傷而化妖，而男主角那個書生，又正好是前世傷害了她的那個男人的轉世。
　　總之，他自己已經是各種糾結。
　　但是李謙卻異常的欣喜。
　　壹部電影開拍之前，如果導演不去糾結故事，那他該去糾結什麽？
　　對於劉承章這種技術派，和壹直以來以善於拍出江南風韻而著稱的導演來說，當他把壹部電影開始之初的重點，和糾結的點，放到了故事上，在李謙看來，就在很大程度上意味著這部電影已經穩當了壹半了。
　　於是，李謙很樂意地陪著他頭腦風暴。
　　在另外那個時空，他看過《畫皮》，憑良心講，拍的已經相當不錯了，但還是有很多地方，讓李謙不太喜歡。
　　相比之下，他甚至更喜歡劉承章這個目前只是初具雛形的故事。
　　不過，大家還正討論著呢，劉承章卻忽然停下來，問李謙：“能提前跟演員打聲招呼，讓她們給我留出檔期嗎？”
　　李謙問：“妳都是想要誰？”
　　劉承章再次猶豫了壹下，但最終，他還是壹狠心，說：“秦晶晶，何穎玉。”
　　李謙哈哈大笑，方柏錦也笑著搖頭。
　　經歷了兩次的票房不成功之後，劉承章顯得低調了很多，說話做事，好像也沒那麽硬氣了，相比之前的那個他，現在的他有些縮手縮腳的感覺。但是，他那個喜歡大投資，喜歡大明星的風格，顯然還是沒變的。
　　這壹張口就是當今國內最紅的兩個女演員。
　　聽他說出這兩個名字，李謙已經隱隱約約明白他心裏的打算了。
　　秦晶晶雖然足夠漂亮，這些年的路子卻壹直都是偏向青衣的，有種端莊大氣的範兒，而何穎玉雖然是迄今為止國內最紅的小花旦，但其實她戲路很雜，現代古代科幻通吃，純粹的打女都能立得住，而壹部《龍門客棧》，壹個金鑲玉，則讓她壹只腳踏入了演技的殿堂。
　　所以，在劉承章心裏，大約秦晶晶是可以演大婦的，而何穎玉，會是那個畫皮妖？——嗯，那畫面想必會很美。
　　李謙當場掏出手機想打，但猶豫了壹下，又把手機放下，“是這樣，我自己立的規矩，影視部和經紀部，是分開兩塊運行的，我不能自己不守規矩。所以，妳先把劇本和策劃書報上來，然後咱們再討論下壹步，怎麽樣？”
　　劉承章頓時就明白了。
　　人，是可以要的，至少別管想要誰來演，都是可以商量的，但明湖文化這邊目前已經規模很大，不可能因為妳劉承章發壹句話想要誰來拍自己的戲，就提前把人家的檔期給占下——或許這個特權，只有李謙才有資格有。
　　於是猶豫了壹下，他痛快的起身，說：“沒問題。那我這幾天就找幾個老夥計，開始攢故事。回頭弄好了，我再來找妳聊。”
　　李謙點頭，“好！”然後又道：“另外，推薦壹下，九樓有咱們明湖影視部的編劇組，實力不錯，在國內來說，應該是水準最高也最正規的編劇團隊了，老方很熟，妳讓他帶妳上去，讓那幫家夥幫妳出出主意，應該不會讓妳失望。”
　　劉承章點了點頭，“好！”
　　……
　　等他走了，方盛楠進來收拾茶幾，李謙卻癱在沙發上，仰頭看著天花板上的吊燈，心裏想著亂七八糟的事情。
　　劉承章要拍《畫皮》，這個是可以支持的。
　　這種故事，就適合他來拍。
　　但《變形金剛》怎麽辦？
　　目前談妥了是哥倫比亞允許明湖文化參與投資30%，但前提是李謙出任這部電影的導演，而如果李謙堅持要使用3D技術來拍攝的話，3D技術的額外開支，由劇組承擔，雙方按照比例追加投資。
　　除此之外，這部電影因為考慮換了中外合資的名頭之後，由明湖文化負責在國內發行，可以拿到國產電影的待遇，所以哥倫比亞同意，中國境內的發行權可以交給明湖文化，但其他所有的地方的發行，都是屬於哥倫比亞的。
　　雖說哥倫比亞是明湖文化的全資附屬子公司，但雙方都是獨立運營的，哥倫比亞那邊的職業經理人們，當然不會允許這部電影的主導權落入明湖文化手中。
　　他們只是希望自己那個身為國際大導演的老板，能不要那麽偏心，能過來為哥倫比亞主導幾個成功的項目而已。
　　但李謙是真的沒時間。
　　想要讓他執導《變形金剛》的話，至少也得把日程推遲到壹年多之後了。
　　更何況，真的是到了壹年多之後，他也未必會去執導這部電影了。因為《阿凡達》之後，他又自己下壹步的工作目標。
　　《變形金剛》雖然很好，很值得嘗試壹下，也是3D電影推廣道路上很值得期待的壹個超級大賣系列，但這個系列，卻不像《阿凡達》，或者是他的下個目標壹樣，是非自己不可的。
　　且不必說好萊塢那邊，成手的、有質量保證的好的商業大片導演，本就有不少，就算是國內，尤其是明湖文化內部，現在也有兩個人是夠格的了。
　　只不過兩個人都先後拒絕了而已。
　　那麽，如果還是盡量想找壹個中國導演去主導這個系列的話，再找誰呢？
　　李謙癱在沙發上呆呆地走神，沒註意的工夫，方盛楠已經收拾完茶具，把茶幾也收拾出來，又給李謙倒了壹杯白開水，人都已經離開了。
　　李謙把茶幾上的那份策劃書拿在手裏，不由得陷入了沈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