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章 我們家人口多

　　所有人都能清楚地感覺到，有壹種東西正在上升。
　　是的，石破天驚。
　　在今夜之前，除了極少數的幾個人之外，現場兩萬多歌迷從來都沒有聽過李謙唱歌，而即便是此前聽過李謙唱歌的人，比如五行吾素的五個女孩子，比如何潤卿，她們也從來都不曾想到，當李謙真的登臺，竟然會有著這樣爆炸壹般的強大能量！
　　所以……是的，在這壹刻，當他微微昂著頭，高唱著“終究有壹天妳會明白我”的時候，尤其是當他唱著這樣的歌，卻偏偏面色平靜地站在那裏的時候……
　　他並不像很多搖滾樂隊的成員那樣，留著象征不羈的長發，穿起各種光怪陸離的服裝，他也並沒有隨著這樣勁爆的旋律而肆意地搖晃著身體、猙獰著表情，他甚至平靜地像是正在捧著壹本不知道什麽名字的書，只是翻開壹頁、再翻開壹頁地慢慢看……
　　但是在這壹刻，他卻用自己的音樂、用自己的歌聲，震撼著現場兩萬多人的耳朵，震撼著現場每壹個人的心靈！
　　因此，石破天驚。
　　“不必在乎許多，更不必難過，終究有壹天妳會離開我！”
　　大屏幕上，他身形峭拔，挺立如松。
　　觀眾席上，兩萬多人幾乎盡數起立，高舉著雙手，狀若瘋狂。
　　是的，這就是搖滾。
　　這就是《無地自容》。
　　在國內搖滾樂已經沒落了接近十年之久，在搖滾樂的扛鼎大師飛翔樂隊都已經六年多沒有發壹首新歌的今天，突然的，有這樣的兩首歌，讓無數人恍惚回憶起了當年搖滾樂鼎盛的那幾年裏，飛翔樂隊的無上風采。
　　然而，還是不壹樣的。
　　飛翔樂隊是國內搖滾樂的殿堂級樂隊，是國內搖滾樂肇始之初的發軔者，是壹代宗師，是教父級的，但當年最巔峰時的他們，是瘋狂的，雖然他們的風格並不是後來興起的重金屬，但他們的姿態，卻是最最瘋狂的那壹種。
　　他們瘋狂的嘲笑這世間的壹切不合理，瘋狂地發泄著內心所有的憤怒。
　　然而李謙，或者說四大美人樂隊，並沒有。
　　他在用最最平靜的口吻，說著這個世界上最有力量的話語。
　　憤怒，天生就有力量。
　　但力量，卻並非壹定要來自憤怒。
　　《壹無所有》是壓抑著的，是喋喋不休的反復在訴說著那樣簡單的幾句話，可是，他的力量卻像火山壹樣，壹旦噴發，便註定了舉世皆驚。
　　《無地自容》是倜儻的，是帶著壹抹輕蔑的冷笑，在俯瞰著腳下螻蟻壹般的人，和螻蟻們的人生——然而無奈的是，寫歌的人、唱歌的人自己，也是自己眼中的螻蟻。
　　兩首歌，兩種味道，甚至是兩種主張。
　　前者孤憤而砥礪，後者囂張而狂放。
　　但兩首歌有壹點卻是相通的，那就是：最最強大的搖滾的力量！
　　所以，現場兩萬多人，嗨到了無以復加。
　　……
　　貝斯聲搖曳生姿，似在撩動這深夜裏最閃亮的壹簇花火。
　　鼓聲鏗鏘如戰。
　　歌聲冷傲倔強。
　　“曾感到過寂寞，也曾被別人冷落，卻從未有感覺，我無地自容！”
　　在兩萬多雙眼睛的註視下，李謙前所未有的壹個大動作，在“容”字的尾音尚在口中的時候，突然丟開吉他，壹把扯出架子上的話筒，高喊著：“來呀！”
　　全場瞬間隨之暴烈怒吼！
　　曹霑的舌頭舔著下嘴唇，隨之亢奮地秀起了貝斯。
　　全場如癡如狂。
　　……
　　何潤卿緩緩地搖著頭，壹臉又驚又嘆又崇拜到無以復加的表情，喃喃地道：“瘋了，瘋了，真是瘋了……啊……我要瘋了！”
　　劉梅推推她，大聲提醒道：“該回去準備了！”
　　“啊？”何潤卿恍惚地回過神來，看向劉梅。
　　無奈之下，劉梅再次湊近她的耳朵，大聲喊，“該回後臺準備下了，馬上就要出場了！”
　　何潤卿這才恍然大悟地點點頭，卻忍不住戀戀不舍地又看向舞臺。
　　舞臺上，那白襯衫側身對著觀眾，站在何潤卿的角度，只能看到他的後背，但那壹刻，饒是在音樂圈裏大紅大紫了十年之久，何潤卿仍是忍不住露出壹個花癡般的表情。
　　“帥死了！”
　　……
　　杜曉明已經完全化身成了普通的搖滾迷。
　　他和周圍的其他人壹樣，站起來，高舉著雙臂，大聲的吶喊。
　　那模樣，像個瘋子。
　　然而在這壹刻，沒有人會感覺他像個瘋子。
　　反倒是自始至終壹直都堅持坐在椅子上的黃達仲，看上去跟周圍是那樣的格格不入。
　　他咽了壹口唾沫，又咽了口唾沫。
　　但這個時候，後排那哥們卻突然在他肩膀上狠狠地拍了壹巴掌。
　　黃達仲嚇了壹跳，回過身去時，第壹眼就感覺那哥們的眼珠子好像都紅了，他盯著自己，就像盯著不共戴天的仇人壹樣，讓黃達仲下意識地就往後縮了壹下。
　　不過還好，他很快就發現，那哥們只是嗨爆了罷了，他眼睛雖然是紅的，卻滿滿的都是興奮。而這個時候，他看著黃達仲，突然向前探身，越過了座位，伸手大力地在黃達仲的椅背上啪啪地拍著，大聲地嘶吼著：“妳是來聽歌的嗎？站起來！妳他媽站起來！”
　　黃達仲有些愕然。
　　但是還沒等他發怒，那哥們旁邊的人也瞪著眼睛看過來，壹邊搖晃著，壹邊也大聲地暴喝壹聲：“站起來！是兄弟的就站起來！”
　　黃達仲扭頭看看杜曉明，但這時杜曉明表現得好像比那哥們還瘋。
　　猶豫片刻，他還是站了起來，左看看右看看的，裝模作樣的舉起了雙手。
　　……
　　“不再回憶，回憶什麽過去，現在不是從前的我……”
　　喊完這壹句，李謙低下頭，壹邊把話筒扣回話筒架，壹邊像這首歌剛開始時的那樣，平靜地唱著：“咦吔……咦吔……”
　　全場仍在如醉如狂。
　　吉他，貝斯，鼓。
　　終於，節奏開始放緩，伴隨著李謙最後的壹聲，“咦哦……”，廖遼重錘落下。
　　樂聲戛然而止。
　　……
　　何潤卿急匆匆地回到了後臺，脫了羽絨服，又喝了壹口水潤潤嗓子，且不住地搖晃著腦袋，試圖要從剛才那種激蕩的心緒中掙脫出來。
　　畢竟她知道，這是自己的演唱會，而且演唱會還並沒有結束。
　　其實在剛才，她真的是想繼續留在外面。
　　她沒有見到他是怎樣登臺的，所以她很想親眼看到，他是怎樣走下舞臺的。
　　可惜，誰讓她才是今天的主人呢，她註定了無法看到這些。
　　就在這時，當她站在升降臺上，清楚地聽到了那最後落下的鼓聲，心裏突然怦然壹動，然後幾乎不受控制的，她的臉上突然就燒紅起來。
　　演唱會開到了最後，還剩下幾首歌的時間，她卻突然莫名地感覺到了壹絲緊張。
　　……
　　鼓聲落下。
　　臺下詭異地壹靜。
　　竟然沒有歡呼。
　　李謙抿起嘴唇，沖臺下點了點頭。
　　然後下意識地拉了拉吉他的背帶，轉身往舞臺壹側走。
　　這時，主持人的聲音響了起來，“感謝我們演唱會的特邀嘉賓，四大美人樂隊！再次……掌聲！”
　　然而，無人鼓掌。
　　萬千個聲音再次匯聚到壹起。
　　“四大——美人！四大——美人！四大——美人！”
　　廖遼也正拿著鼓棒往舞臺壹側走，壹邊走還壹邊揮舞著手臂，此時聽見這吶喊聲，卻是不由吃驚地楞了壹下，站在原地。
　　然後，她笑著，走到距離最近的那個話筒前，笑著揮手，鞠躬，道：“謝謝妳們！”
　　於是，李謙等人走到半路，也只好站在舞臺壹側等著她。
　　畢竟觀眾那麽熱情，就算沒有下壹首歌了，再次謝幕，也是有必要的。
　　當廖遼在那邊說著謝謝，他們也就順勢躬身、點頭示意。
　　然而，觀眾們的呼聲卻並未減弱。
　　“四大——美人！”的呼喊，越來越大。
　　尤其是，當整個體育場內兩萬多人齊聲高呼這個名字，且沒有絲毫雜音的時候，那聲音，簡直排山倒海而來，簡直振聾發聵。
　　廖遼有些驚喜、又有些手足無措地回頭看向李謙。
　　李謙聳聳肩。
　　廖遼只好對著話筒道：“OK！OK！”
　　等到那呼喊聲稍弱，她手臂做了個姿勢，才道：“其實是可以繼續的，但壹來這是潤卿姐的演唱會，二來……哈哈，妳們不要喊好不好？讓我把話說完。嗯，二來呢，妳們大概也知道，這場館是租的，人家說了，過了十點就得加錢！”
　　全場哄堂大笑。
　　配合著廖遼臉上的笑意，和她的手勢，誰都知道她這是在開玩笑。
　　然後隨後，廖遼居然又笑著說：“妳們都知道的呀，我們家人口多，花費比較大……”
　　全場再次哄堂大笑。
　　很多離得近的觀眾，清楚地看到曹霑大笑著拍了拍李謙的肩膀。
　　而李謙，則是苦笑著，壹臉無奈地搖了搖頭。
　　這時候，鄒文槐下意識地扭頭，居然奇跡般地在周嫫臉上也看到了壹抹笑容。
　　而這個時候，果然，廖遼這麽壹插科打諢，觀眾們果然就不喊了。
　　簡直笑成壹團。
　　廖遼趁機又躬身謝幕，然後道：“所以，把舞臺還給潤卿姐！”
　　然後扭頭往李謙他們站的那壹側走去。
　　……
　　終於，在兩首歌前後近十分鐘的休息之後，何潤卿又再次回到了舞臺。
　　這壹次，當然不是上來就開始唱了。
　　從升降架回到舞臺之後，何潤卿先是笑著沖正在下臺的廖遼他們揮手，“再次謝謝四大美人樂隊，謝謝廖遼，謝謝曹老師，謝謝王老師，謝謝郁導，也謝謝妳，老板！”
　　然後，她邁步往舞臺前側走，壹邊走壹邊笑道：“呃……好吧，其實十點之後是真的要加錢的！”
　　全場再次哄堂大笑。
　　誰都沒想到，何潤卿登臺之後會突然又把這個梗翻出來。
　　這個時候，就連何潤卿自己也繃不住，跟著笑起來。
　　等到大家的笑聲停下，她才又道：“嗯，那……剩下的時間不多了哈……呃？什麽？”
　　她似乎聽到了某個觀眾的大喊，但又沒聽清，就特意往舞臺左側走了幾步，又仔細聽，然後，和她壹樣，很多人都聽到了那壹聲“李謙！”
　　何潤卿哈哈壹笑，問全場觀眾，“沒聽夠對吧？”
　　這壹次是全場齊聲回答了，那是無比響亮的壹聲“是！”
　　於是何潤卿笑笑，壹攤手，“但是人家已經唱了兩首啦！呃，對了……餵，今天是我的演唱會啊，妳們不要太過分好不好！”
　　臺下不少人再次笑起來。
　　接著，何潤卿又道：“不過，沒錯，其實我也沒聽夠！”
　　然後她伸手指著舞臺右側的那壹片空白區，“喏，剛才我就站那兒，妳們沒發現我吧？我站那兒聽來著！跟妳們壹樣，這也是我第壹次聽我們老板在舞臺上唱歌！給我的感覺，就倆字：震撼！妳們呢？震撼嗎？”
　　然後，她把話筒往前方壹遞。
　　全場齊聲回答：“震撼！”
　　何潤卿收回話筒，點點頭，那壹瞬間，她握著話筒的手突然就有些發抖，但她還是開口道：“嗯，所以，要不是他們家人口的確已經不少了，我是真想擠進去！”
　　全場再次哄堂大笑。
　　很多人站起身來，玩命的吹起了口哨。
　　何潤卿笑著，臉上有些異樣的紅潤。
　　然後，她想了想，點點頭，道：“嗯，那剩下的時間，咱們不多說了，繼續唱歌！下面這壹首，《半壺紗》，希望妳們喜歡！”
　　……
　　再好的基本功、再好的底子，也是有極限的。
　　壹場演唱會近二十首歌唱下來，神仙也會累。相比之下，何潤卿的表現，就已經算是頂級的了，因為她即便是唱到最後，都基本上沒有跑調、沒有走音，嗓子也基本上沒有太松。
　　然而，就算是她，等到最後三首歌唱完，也已經自我感覺嗓子開始不聽使喚了。
　　甚至她覺得，哪怕再唱壹首，嗓子都可能會松到不能聽。
　　甚至有可能會唱疵。
　　所以，等到三首歌唱完，她很果斷的謝幕。
　　當然，這個時候的謝幕，是大家都明白的，接下來鼓點催壹催，她還會最後再上來唱壹首，這場演唱會才算是真的結束了。
　　而果然，當她謝了幕下臺，鼓聲頻催，應和著全場觀眾的吶喊，壹分鐘後，她就又回到舞臺，準備以壹首《笑臉》，結束整場演唱會。
　　然而，當《笑臉》結束了，還沒等何潤卿謝過幕下臺，全場上下卻突然大喊：“李謙！……李謙！……李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