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壹十章 周嫫的新專輯

　　收拾好書本走出教室，李謙下意識地就裹了裹自己身上的棉服。
　　進入十二月，天氣越發冷了下來。
　　站在走廊裏，李謙出神地看著校園裏已經落光了葉子的老槐樹，久久不動。
　　“老李，中午妳不會真不去吧？”路斌從教室裏出來，見李謙站那裏發呆，就開口問他。
　　嗯，本來在剛入學的時候，李謙做過短暫壹天的小隊長，所以大家都習慣叫他“李隊”，但後來，因為大家分到了壹個宿舍，排過年齡之後，同宿舍的人又開始叫他“老二”，但不得不說，李謙盡管看著臉嫩，是跟他們同齡的，但說話做事之中，有些成熟的部分，實在是讓人沒法註意不到。
　　於是慢慢的，李謙自己沒說什麽，但宿舍裏的幾個兄弟反倒覺得叫他“老二”神馬的，顯得有點輕佻，反正李謙給他們的感覺就是，嗯，對這個人，總覺得要多尊重壹點、多壹點客氣，所以，也不知道是誰的起的頭，反正到後來大家就開始叫他老李。
　　李謙回過神來，扭頭看看他，笑道：“妳們去吧，我就不去了，還有點事兒。”
　　這時候宋玉品也出來了，就怪笑著說：“想好了哇，這次宿舍聯誼可是我死活求了孫玉婷好幾天，她才幫忙攛掇起來的，錯過這個村兒可沒這個店！她們宿舍裏，可全是美女啊！”
　　李謙笑笑，“真不去了，有事兒，以後再等機會吧，倒是妳們，多努力啊，爭取摟回來兩個！”
　　宋玉品怪笑著，“哈哈，哥們壹定努力！”
　　說話間，同學們壹塊兒嘻嘻哈哈的往前走，李謙的腳步有點慢，漸漸就落到了後面，路斌故意放慢腳步，等了他壹會兒，兩人並排走了幾步，他問：“妳最近幾天都有點心不在焉的，怎麽了，出什麽事兒了嗎？”
　　李謙扭頭看看他，笑笑，搖頭，“我能有什麽事兒！沒事兒！”
　　說話間，他擡手拍拍路斌的肩膀，“中午妳們加油，別丟了咱宿舍的範兒！”
　　……
　　其實是真的，李謙什麽事兒都沒有。
　　工作室現在蒸蒸日上，齊潔最近開始帶著人往外跑，據她說，跟好幾家影視公司聯系過了，對方也算是給了積極的回應，雖說暫時還沒拉來什麽活兒，但工作室終歸是開始往影視配樂這方面伸手了。而五行吾素那邊的練歌也相當順利，第壹批六首歌，已經全部通過了李謙的認可，第二批的四首歌，也已經大差不離，可以說，下壹步隨時都可以進錄音室了。
　　廖遼的合約還沒到期，但跑完了全部十五場商演的她，跟長生唱片那邊已經沒有什麽業務關系了，也就正式開始到李謙工作室這邊每天點卯。後來嫌門口給她掛的牌子“廖遼休息室”不好看，那丫頭居然沒跟任何人吱聲，自己偷偷找地兒做了壹塊壹模壹樣的牌子，只是把牌子上的字改成了“音樂副總監”，然後給換了上去。而且居然是過了好幾天才被工作室的工作人員給發現，壹時間，不管李謙還是齊潔，都有些啼笑皆非的感覺。
　　然後，嗯，李謙點了頭，幹脆就真的把她那塊牌子給留了下來。
　　她現在正處於壹邊休息，壹邊時不時的跟公司裏幾個音樂人討論討論自己的新專輯的時期，閑的了不得，恨不得天天拉著李謙陪她逛街。
　　所以……真的是壹切都在往好的方向發展，作為壹家開張不過兩三個月的小工作室來說，李謙工作室眼下的狀態，讓李謙自己也沒有什麽不滿意的。
　　至於學業，別看他這個學期似乎很忙，又是開工作室啊，又是幫五行吾素做專輯之類的，但壹個學期快上完，他還壹節課都沒落過，成績也都相當好。
　　但是，他最近就是覺得心情不好。
　　說不出來為什麽，也似乎毫無緣由，但就是心情不好。
　　而且，是很不好。
　　實話說，最近幾天，連他自己都覺得自己有點矯情。
　　明明壹切都那麽順利，還有什麽值得不高興的？
　　……
　　冬天的順天府，即便沒有風，也很冷。
　　李謙推了自行車，把自己的毛線帽子捂緊了，手套也帶好，然後才騎車回家。
　　入讀順天電影學院，他真的就是想學點自己感興趣的東西而已，並不想惹來什麽是非，甚至都不想惹起誰的註意，所以，平常上學，如果不留在宿舍住宿，他也只是騎著自行車往返學校和家，而不會選擇開車。
　　只是，冬天騎車，有點冷。
　　等壹路回到家裏，耳朵幾乎凍僵，但身體倒是熱騰騰的。
　　房間裏暖氣供的很足，李謙脫掉衣服洗了把臉之後，就自己燒水、沖茶，然後端著茶杯沖著外頭陰冷陰冷的天空發呆。
　　許久之後，茶水都涼了，他才想起來抿了壹口。
　　然後，他掏出手機，撥出壹個號碼去。
　　過了大概十幾秒鐘，電話那頭接通了，是許久沒聽到的曹霑的聲音。
　　“怎麽想起來給我打電話？有事？”
　　“沒事兒，就是想問問妳最近忙什麽呢？”
　　“哦，沒忙什麽，聽戲，看電影，寫了幾篇評論，然後，陪女人逛街！”
　　李謙沈默下來。
　　過了片刻，曹霑突然說：“遇到難題了？”
　　李謙笑笑，在電話這頭搖著頭，說：“沒。就是覺得……突然覺得有點沒勁。”
　　曹霑聞言，“嗯”了壹聲，然後才緩緩地道：“做生意，跟做音樂，真的是兩碼事。至少我就不會做生意，總覺得那些事情太煩人了，還是單純的做點音樂寫點東西比較好。妳呢，也是這樣才覺得沒勁麽？”
　　李謙想了想，點點頭，說：“有這方面的壹點因素，還有壹些……嗨，大概就是那麽個意思吧，不過其實我倒覺得不是主要的，畢竟現在工作室的日常事務，其實我都不管的，我其實就是在做音樂，但我還是覺得挺沒勁。”
　　電話那頭，曹霑停頓了片刻，說：“男人沒勁的時候，最好的辦法就是去另外找個女人打壹炮，就好了。”
　　李謙聞言失笑——這句話，上輩子他還拿來教過不少小老弟呢，沒想到這壹世居然會聽到有人拿它來指導自己。
　　頓了頓，他說：“我原本覺得，開個工作室也挺好，能簽自己喜歡的歌手，幫他們做專輯，然後，還可以做壹些可能不掙錢的東西，然後，嗯，還能掙錢的嘛，我雖然不是什麽對錢有多熱愛的人，但多掙點錢總是好的。但是現在我覺得，盡管我把大部分事情都丟給別人去做了，但自己的工作室啊，哪裏能完全不惦記？這壹惦記，煩心事兒就多了，就開始覺得沒勁了！對了，妳這些年老是壹個人單幹，是不是就因為這個？”
　　電話那頭，曹霑想了想才回答，“我不開工作室，純粹就是因為我不缺錢啊！我跟妳還不壹樣。不過，嫌累就關了就是了，有什麽了不起的！就算搭進去壹點錢，鬧明白了就好，就算是賠點兒，妳多寫幾首歌不就出來了，實在不行，哥哥我給妳兜底。”
　　李謙笑笑，說：“那怎麽行！還是要做下去的，不為我自己，也得為別人！再說了，男人嘛，哪能說自己不行啊！”
　　曹霑聞言，嗤之以鼻。
　　“再屌的男人，壹夜來上三四發，女人問妳還行不行，妳還能再硬起來？狗屁的壹夜七次郎，都是吹牛逼的！當然，三分鐘繳槍的，或者天賦異稟的，妳當我沒說！”
　　李謙哈哈大笑。
　　又閑聊幾句，掛了電話，李謙臉上的笑容漸漸消退，重又壹個人坐在沙發上，開始楞楞地出神。
　　然後，他的手機突然響起來。
　　李謙拿起手機，看清那個名字，臉上不知不覺就露出壹抹笑容。
　　電話接通，她說：“根據我掌握的妳的課程表，下午沒課是吧？過來喝酒！”
　　李謙想了想，說：“好。”
　　……
　　李謙的車子在大門口剛壹聽下，周嫫就裹著件厚厚的羽絨服打開門跑出來，頭發亂糟糟的，笑容卻是說不出的甜美，“這次那麽簡單就答應了？餵，這不像妳啊！”
　　李謙笑著鎖好車，推著她進門，自己回身關好大門，也緊趕著往屋子走，“妳趕緊先回屋裏去，顯擺妳不怕冷啊，穿個秋褲就敢往外跑，凍死妳完事兒了！”
　　周嫫嘻嘻哈哈，其實真是凍得不輕，壹溜煙兒跑回屋裏，感覺到房間裏那熱騰騰的氣息，這才覺得舒服些，拖了羽絨服，她又笑著說：“餵，過去我打電話叫妳來喝酒，妳平均每3.15次才會答應壹次的，這次怎麽那麽痛快？”
　　李謙壹邊脫外套壹邊哭笑不得地看著她，“還3.15次？妳數學不錯啊！”
　　周嫫毫無形象地哈哈大笑。
　　應該說，壹旦拋開多愁善感神經質的那壹部分，周嫫身上更多的其實是孩子氣，和男子氣。而且，她似乎從來都不在乎所謂形象這回事。
　　剛才吳媽正在廚房，這會子聽見動靜，也跑過來打招呼，“李謙來啦，沒覺得妳會來呢，就只做了三個菜，這不，妳說要來，小姐就催著我再多幾個菜，妳們等著啊，這就出鍋！”
　　李謙來的次數多了，跟她也不客氣，就道了謝，然後問周嫫，“妳最近不是開始錄專輯了麽？錄音期間，妳也敢喝酒啊！”
　　周嫫正伸手接過他的外套幫忙掛好，聞言特得意地說：“等著！”然後跑到茶幾上拿了個東西，蹦蹦跳跳跑到李謙面前，“當！當！”，炫耀壹般拿著壹個沒有任何包裝的CD盒，晃了晃，說：“壹共五首，昨兒正式錄完的，還沒做後期呢！”
　　說話間，她拉著李謙走到沙發旁，把他摁到沙發上，然後跑過去把CD放進CD機裏，按下播放鍵，笑著跑回來，坐到李謙身邊，小學生壹樣，板板正正的。
　　音樂響起。
　　李謙翹起二郎腿。
　　但是，壹段前奏都沒聽完，李謙就瞇了瞇眼睛。
　　然後起唱——周嫫就是周嫫，陌生的歌，陌生的旋律，陌生的歌詞，但哪怕是歌詞曲調都爛成了渣也沒關系，只要那是周嫫唱的，那就是好聽。
　　她的嗓音，空靈雀躍，像是壹捧被掬起的泉水，順著手指的縫隙落到了山石上。
　　泠然作響，肺腑生涼。
　　但是……這並不完全是她過去的路子。
　　唱腔沒有問題，嗓音沒有問題，唱功就更沒有問題。
　　尤其是她在極高的音區的那壹點半假音，幾乎是全憑著氣息在唱，她自己倒是遊刃有余，但據李謙所知，國內所有的歌手加壹塊兒，能唱到這個水準的，不足壹個巴掌數。
　　甚至，往狠了說，國內能把歌唱出她這個味道的，就她壹個！
　　只是，這不是她過去那種怪異和另類的風格。
　　有點偏商業化。
　　但偏偏，不知道是周嫫自己的想法，還是謝銘遠這位制作人的手筆，總之，她這首歌，在明顯偏商業、偏流行的風格中，又帶著那麽壹點點撓人心癢的小文藝範兒。
　　小提琴，加蘇格蘭風笛……有點詭異。
　　然後，第二首略好，有了些她過去的影子，但還是那個套路，只是偏流行的方向沒有那麽重，那股子小文藝範兒也暫時不見，反倒是周嫫唱腔中的那壹抹另類，被放大了出來。
　　這就比第壹首要耐聽許多。
　　實話說，在過去的那些年，國內的都市情歌壹直都不是什麽主流，但周嫫卻能獨出眾人之上，成為國內歌壇獨樹壹幟的都市情歌高手，甚至被譽為四大天後之壹，靠的可從來都不是什麽流行風格，她靠的就是自己的特立獨行的形象，和更加特立獨行的華艷嗓音。
　　而如李謙之類歌迷，最喜歡的也正是她的這壹點特立獨行。
　　第三首……好吧，這就是純粹的商業流行風格了，只不過當這樣的作品落到周嫫手裏，不消說，她還是唱出了獨特的韻味，讓這首歌聽起來似乎並不是那麽的流行範兒。
　　等到五首歌全部聽完，李謙放下二郎腿，沈吟片刻，扭頭跟正目光炯炯地看著自己的周嫫對視著，問：“想聽好的，還是壞的？”
　　周嫫毫不猶豫地說：“好的。”
　　李謙點點頭，說：“妳唱得很好，沒有問題，近乎零瑕疵。”
　　周嫫笑笑，壹躍而起，“那就行了，喝酒喝酒。我前幾天特意去買了壹箱西鳳酒，頂級的哦，據說是二十年陳釀，還壹直都沒喝呢！”
　　等她拿了瓶酒過來，正好吳媽端著熱氣騰騰的火鍋進來，招呼李謙到飯廳去，李謙壹邊起身，壹邊笑著問：“妳就不想聽聽不好的？”
　　周嫫訝然，壹臉不解的模樣，“既然是不好的，為什麽還要聽？”
　　這壹次，反而是輪到李謙啞口無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