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壹章 待遇

　　終於弄明白了這張專輯是為什麽而紅起來的，心裏的迷霧就頓時散去，鄭長生大馬金刀地往老板椅上壹坐，心裏越發的敞亮且鎮定起來。
　　然後，他挨個兒點名——
　　“老劉，楊帆！妳們宣發部馬上根據這份調查結果，分別做出針對今後三個月、半年和壹年期內的銷量預估，然後讓生產部制定更詳細的生產計劃，記住，要快！至少是最近的銷售計劃壹定要先做出來，我們沒有時間了！做完這個之後，老劉，妳親自去聯系在京城那些電臺、電視臺，該砸錢砸錢，該請客請客，該用人情用人情，我只有壹個要求，那就是在廖遼回到京城之後，馬上展開第三撥宣傳！要比前兩撥加壹起還大！這壹次的主打歌……《執著》！宣傳重點是國內輕搖滾的破冰之作！是國內輕搖滾情歌時代的到來！”
　　劉忠鑫點點頭，跟楊帆對視壹眼，答應壹聲，轉身走了。
　　“老馬，索尼不是要卡咱們脖子嗎？妳這樣，馬上給我聯系華歌和信達，國內的CD生產線可不是只有索尼那壹條，華歌和信達也有！把CD這壹塊拋出來，讓他們兩家搶！媽了個巴子的，我就不信了還！對了，磁帶也讓他們給報個價，價低者得！告訴他們，長生唱片規模雖然不大，但每年也有六七百萬磁帶的量可走，別拿獅子不當貓科！然後，妳再給我聯系嘉興的南笙公司，我去過他們的工廠，他們的錄音機和隨身聽質量做工雖然很壹般，但他們的磁帶質量和品控都還算不錯，畢竟也是索尼92年的那套生產線，比索尼本廠的品控也差不了多少！最關鍵的是，他們在南方，從嘉興往南方地區出廠鋪貨，比咱們從北京發貨至少也能節省壹兩天的時間！記住，關鍵是要快，讓他們必須馬上把生產線給咱們騰出來，價格方面反而好商量！再說了，只要談得攏、只要給我保證質量，我可以直接給他50萬、80萬，甚至100萬的單子，甚至妳還可以告訴他們，這單做好了，以後咱們長生唱片在南邊的生產都可以交給他們！這樣壹來，價格想必也高不到哪裏去！對了……這個事兒，妳先電話聯系好，回頭把華歌和信達那兩邊都跟老孫交代清楚之後，妳就直接帶著母盤飛過去，給我親自盯著！”
　　馬祥聞言兩手壹拍，正要贊個“好”，卻又猶豫了壹下，說：“那索尼那邊……咱們這麽弄的話，會不會徹底把他們給得罪了？咱們過去這些年壹直都是交給他們生產，關系維持的其實壹直都還不錯，要是這回把他們惹惱了，以後他們會不會……”
　　“怎麽？壓咱們？”鄭長生不屑地道：“過去忍著讓著，是我嫌麻煩、不願意多事兒，索尼還真以為他手裏捏著CD技術就能壓所有人壹頭？且不說他們的CD現在還沒推廣起來，他們還在想盡辦法希望把所有唱片公司都拉過去壹起推廣CD呢，就算是CD已經推廣起來了，有壹天我要送生意給他們，它還能不接咱們的單子？”
　　頓了頓，他說：“索尼雖然老大哥當慣了，腦子有點僵，但是妳放心，只要不斷地有人給他們提個醒，他會明白的！他們可不是傻子！”
　　老馬聞言點了點頭，臉上卻仍有壹絲猶豫。
　　鄭長生見狀，無奈地嘆了口氣，“當然了，CD確實是未來的潮流，索尼的技術和品控，也的確是最好的……這樣，妳就按我剛才說的去做，通知老孫，妳們該忙忙妳們的去，索尼那裏，我親自去談，力爭讓他們盡快給咱們把生產線騰出來！畢竟不到萬不得已，我也不願意得罪他們！唉，誰讓咱們規模小，自己沒有生產線呢！”
　　說完了，他擺擺手，老馬答應了壹聲，轉身走了。
　　這時，安排完了宣傳和生產這兩塊兒，鄭長生長出壹口氣，噗噗地緊著抽了兩口雪茄，重新把火兒燎起來，這才笑著對趙美鳳說：“美鳳，好了，我忙完了，妳繼續自我批評吧！這可怪難得的，妳得讓我過過癮！”
　　趙美鳳聞言不由壹笑，搖著頭說：“鄭總，不帶妳這麽打趣人的啊！行啦，我不煩妳了！不過，我覺得老馬說的不是沒道理，妳還是趕緊跟索尼那邊聯系壹下吧！別怪我不提醒妳啊，咱們可不只是跟人家在生產上有生意，也沒少從那邊買作品，壹旦關系僵了，咱們公司自己簽的這些詞曲作者，可撐不住啊！”
　　鄭長生聞言嘆口氣，點了點頭。
　　……
　　下午，京城，東西長街。
　　壹輛黑色的商務車在車流中靈巧的穿梭。
　　車內，趙長生正在接電話，“……嗯，對，我剛從索尼出來，那邊已經答應今天晚上就把生產線騰出來，明天開始就可以安排咱們的生產，我給了他們50萬的單子，當然，索尼壹向都是捆綁的，所以還有5萬張CD……妳那邊跟華歌和信達談的怎麽樣了？……好，好！那就把單子給華歌，也要50萬好了！……什麽？也要捆綁CD？華歌是索尼的兒子嗎？他馬的怎麽推廣起CD來那麽賣命？……算了，反正CD也是賣，磁帶也是賣，捆綁就捆綁吧！”
　　掛了這個電話，他馬上撥通另外壹個，“餵，老馬，我鄭長生。哦，定好機票了？晚上？可以可以！那邊怎麽說？……嗯，嗯，好，這個價格完全可以接受！先把這單生意做完了，也給他們點信心，告訴他們咱們可不是打壹槍就撤！到那個時候再談價錢，他們就不能不降點價了！行，妳放心去做！對了，母盤壹定要看好！那好，忙吧！”
　　掛了電話，楞了會子，鄭長生突然笑起來。
　　這個時候，坐在前排壹直連大氣都不敢出的秘書小王突然開口說：“鄭總，恭喜您，廖遼這回肯定是火了！她可是您壹手發掘的，往後您可就要多個‘伯樂’的名頭了！”
　　鄭長生楞了楞，哈哈地笑起來，指著小王說：“行！這個馬屁拍的不錯！拍的時候也正合適！哈哈……回頭給妳發獎金！”
　　小王聞言，趕緊壹連聲的道謝。
　　鄭長生笑著扭頭看向窗外的車流，卻在不經意間瞥見路邊有個招牌壹閃而過。他楞了壹下，問司機，“那邊路北那個，是不是就是東觀書店的總店啊？”
　　司機扭頭往外邊看了壹眼，這條路他很熟，當即回答說：“沒錯鄭總，那就是東觀書店的總店。您是要……過去看看？”
　　鄭長生猶豫了壹下，突然有了點好奇，就說：“行，妳把車開過去，我去看看這張專輯賣的到底是怎麽個好法兒！”
　　司機答應壹聲，瞅見前面路口正好有個允許掉頭的標誌，趕緊撥轉向燈、打方向盤。
　　三分鐘之後，鄭長生就已經帶著秘書小王來到了東觀書店的京城中心店，也就是大家俗稱的總店。
　　時間正是下午四點多，店裏人流量不小。
　　找到唱片區，鄭長生走進去隨便轉悠了壹圈出來，正想找售貨員問問《廖遼》這張專輯賣的怎麽樣，可巧就正好有人搶在他前頭問售貨員有《廖遼》沒有。
　　售貨員說目前沒貨，不過店裏正在全力調貨，大概明天後天就可以到貨了。
　　這簡直是睜著眼睛說瞎話，配給東觀書店的份額已經售罄，長生唱片自己的倉庫裏也是壹張沒剩下，新的壹批連生產線都還沒上呢，明天後天哪來的貨？
　　但那歌迷顯然相信了，還贊了壹句說其他地方都沒貨，都說還不知道什麽時候能到貨，還是妳們東觀書店這種大店拿貨快！
　　鄭長生聽得眼皮直跳！
　　這張唱片居然已經緊俏到了誰能先拿到貨就代表著誰的渠道更牛逼了麽？
　　這是七十年代排隊買電視機？
　　這時候沒等鄭長生在心裏吐槽完，對方就問售貨員，他如果留下電話號碼，等到貨了，是不是可以電話通知壹下？售貨員很專業，當即壹口答應，然後拿出壹個小本來遞過去，對方留下了電話號碼，這才轉身走了。
　　隔了幾步的距離，鄭長生遠遠地看了壹眼那小本，正想開口要過來看看到底有多少要求訂貨的。但是還沒等他擡腿，就見那售貨員把小本往兜裏壹塞，跟旁邊另外壹個售貨員說：“留下電話有什麽用！我敢保證只要壹到貨，沒等我挨個兒打完電話就能賣光！到時候要是打電話把人家叫來又沒貨了，那不成坑人了？我可不挨那個罵！”
　　另外那個售貨員笑笑，問：“妳那兒多少人留電話等這張專輯了？”
　　這個售貨員掏出小本大概翻了壹下，說：“大概有五六十個人吧！對了，我妹妹昨天晚上還問我要呢，而且壹張嘴就是五盒磁帶壹張CD！人不知道的還以為我神仙呢！能給她變出來是怎麽著！……前天下班的時候我不是把咱們店裏拆開的那盤磁帶給她買回去了嘛，為這個昨兒還挨了店長好壹通批！結果她給拿到學校去聽去了，她那些同學就都知道我在咱們書店上班了，這家夥，好嘛！昨兒晚上五六口子人，直接殺我們家去了，壹水兒的軟妹子呀！壹口壹個哥，給我那頓拍呀！最後，得，頂房梁上下不來了！只能答應啊！可妳說，這遍世界都沒貨，讓我上哪兒給她們弄去？……哎，對了，妳那兒多少人留電話了？”
　　那個售貨員說：“我也五六十個吧！跟妳壹樣，也接了好幾個友情單子了！麻痹的，第壹回發現，老子壹破售貨員居然還有那麽有權力的壹天！掙錢多少擱壹邊，看著人家給咱賠笑臉兒……妳別說，那滋味不錯！可就是壹樣，我也變不出來呀！”
　　鄭長生撚撚手指，心想碰上這倆京油子倒是省事兒了，都沒用問，想知道的不想知道的，這回全知道了。
　　他笑著搖了搖頭，回頭對小王說：“走！回去！”
　　……
　　商務車再次上路。
　　鄭長生獨自壹人坐在舒服的航空座椅上，正閉著眼睛想事兒，突然手機震動起來，他拿起來接通，“餵，老劉，什麽事兒？”
　　“鄭總，好消息，中國之聲公布上壹周的點播榜了！”
　　鄭長生聞言神情壹振，立馬坐直了身體，問：“咱們公司的歌上榜了？廖遼的？哪壹首？”
　　“壹共有兩首！都是廖遼的！”
　　鄭長生滿臉驚喜，“兩首？”
　　“對，兩首！《我熱戀的故鄉》，第七名！《執著》，第十名！”
　　“好！……好！哈哈！我知道了！”
　　他掛了電話，秘書小王抓住時機，再次猛拍馬屁。劉忠鑫報喜時嗓門夠大，小王坐在副駕駛座都聽見了。鄭長生哈哈地笑了兩聲，說：“適可而止啊！這回可沒獎金！要是老發獎金，光妳自己就能把我拍窮嘍！”
　　結果小王順手送上壹句，“要不是您慧眼識珠發掘了廖遼，我這會兒想拍馬屁都找不到機會呢！這您還能賴我？”
　　鄭長生哈哈大笑。
　　……
　　下午，長生唱片，總經理辦公室。
　　鄭長生看完了宣發部制定的新的銷售預估，滿意地點了點頭，簽上字遞給秘書小王。等小王出去了，他想了想，在桌面的玻璃底下查到壹個電話號碼，拿起電話來撥了幾個號碼，想了想，卻又把電話扣上，掏出手機來撥號。
　　電話撥通，那邊很快就接了電話。
　　是壹個怯生生的聲音，“餵，是鄭總嗎？廖遼姐正在洗澡呢，我是他的助理小黃，黃文娟，您要是有急事兒，我叫她呀？”
　　或許鄭長生自己都沒發現，他現在的口吻簡直是前所未有的和藹親切，“不用不用！我就是問壹下妳們的情況，最近壹直在錄節目？”
　　哎呦……這個聲音壹出來，對面的黃文娟嚇得直接打了個哆嗦！
　　然後，她說話突然就磕巴起來，“啊……錄節目！那個……昨晚錄節目錄到半夜，剛才廖遼姐困得不行了，午覺就睡得長了點兒，這會兒剛起來……”
　　鄭長生渾然不覺自己的異常，繼續和藹地道：“嗯，忙歸忙，也要註意休息呀！妳是小廖的助理，這方面妳要安排好！妳們是出差在外地，吃啊住啊什麽的，都要安排好！”
　　這壹下，黃文娟覺得自己渾身上下的雞皮疙瘩都起來了！
　　外頭三十六度的大熱天，屋裏吹著空調也有二十七八度，小助理卻分明覺得有壹股寒流正在掠過自己的身體！
　　她小雞叨米壹樣在電話那邊點頭，說：“嗯，嗯，是，我知道了鄭總！”
　　滿以為這關心了兩句就該掛了吧，可是沒有。
　　鄭長生繼續問：“我不大記得妳們的日程了，妳們現在是在哪裏？”
　　“呃，廣州府。”
　　“哦，廣州……熱呀！現在這個天，廣州還能有三十五六度！對了，妳們住的是什麽酒店？”
　　得，居然問到這個了！
　　小助理咬了咬嘴唇，最終也沒敢撒謊，就是委婉地解釋著說：“我們……是這樣鄭總，主要是這邊太熱了，那些差壹點的賓館酒店，住著潮！屋裏潮，被子也潮！廖遼姐嫌住著不舒服，就讓我訂了壹家三星級的……不過廖遼姐說了，多出來的經費，她自己貼！”
　　“她貼什麽呀她貼！妳這樣，廣州希爾頓知道吧？那是家五星級酒店，就我知道的，那家酒店的條件還算可以，妳現在就打電話訂房間，記住，訂套房！妳們今兒就搬過去……什麽？我讓妳訂妳就訂，我讓妳搬妳就搬！經費的事兒妳不用擔心，等妳們回來給妳們報！全部報銷！”
　　黃文娟明顯是壹時半刻的回不過神兒來了，只是下意識地答應著，“呃……我、我知道了鄭總！我回頭就打電話訂房間！”
　　“嗯，下壹站妳們要去哪兒啊？票買好了嗎？”
　　“呃，昆明！昆明府完了是成都府，然後是長安府，再然後就可以回去了！車票……車票……那個，鄭總，其實、其實壹開始我的確是訂了火車票的！可是廖遼姐說、她說……”
　　“她自己貼錢，買飛機票，對吧？”
　　“嗯。”
　　“我告訴妳，從現在開始，不用廖遼貼什麽錢，不管是去昆明府，還是成都府、長安府，妳們全部訂飛機票！笑話，那麽遠的地方，哐當哐當的坐火車，耽誤時間、影響休息不說，那多累呀！訂機票！回頭我給妳們簽字報銷！”
　　“呃……謝謝鄭總。”
　　……
　　終於掛斷了電話，黃文娟保持舉著手機的姿勢，好半天壹動不動。
　　廖遼洗完了澡，壹邊擦著頭發壹邊出來，看見她那副樣子，就拿手在她面前晃了晃，“誰來的電話？怎麽巴拉巴拉說那麽半天？哎……妳個死丫頭，拿我手機煲電話粥是吧？”
　　黃文娟回過神來，突然壹下子就蹦起來，然後，她語速飛快地把剛才的事兒說了壹遍，忍不住撫摸著自己露在外面的胳膊，說：“這給我嚇得呀，就覺得渾身上下都冷風嗖嗖的！哎，廖姐，妳說鄭總他這是怎麽了？怎麽突然那麽大方？是不是發燒……給燒糊塗了？”
　　廖遼擦幹了頭發，聞言緩緩地笑了笑，“發燒？鄭總那麽精明的人，睡覺都抱著計算器呢！他可不是發燒了！”
　　黃文娟壹臉不解地看著她。
　　廖遼說：“記得我昨晚回來的時候跟妳說過的嗎？昨晚的節目裏，有歌迷打電話來，說她跑了好幾家音像店都買不到，問我到哪裏才能買到！記得吧？”
　　黃文娟點點頭，繼續看著她。
　　廖遼無奈地白了她壹眼，解釋道：“這說明什麽？”
　　“呃，說明什麽？”
　　“說明公司本來準備要買兩個月的那批貨，到現在就已經賣完了！”
　　“啊？”
　　……
　　掛了電話，鄭長生放下手機，起身打開CD機和音響開關，把旁邊架子上的《廖遼》打開，拿出CD放進去，當房間裏開始響起廖遼那醇厚而慵懶的歌聲，他回到座位上，緩緩地閉上了眼睛。
　　CD盒和歌詞本還在手裏，他取出歌詞本，翻到後面，找到《我熱戀的故鄉》，盯住歌名下面那兩個相同的名字看了好久，然後用手指在上頭用力地敲了敲。
　　然後，他長長地吐出壹口氣來，把CD盒和歌詞本又小心地收好、放到桌面上，這才再次瞇上了眼睛——
　　嗯，就這麽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