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師徒

　　蘇澈花了五六天的時間，才飛回了太浩宗。
　　此時九魁之間的聚會應該剛剛開始，具體聊的什麽，得等優曇的消息。
　　蘇澈壹回到宗門，先去山門外的竹屋處，拜見了自己的師尊。
　　他來到的時候，雪天真人穿著灰色的、打了補丁的布衣，正悠閑地坐在壹顆梧桐樹下沏茶喝。
　　石桌上擺著茶盤和幾個茶杯，茶還是溫熱的，好像之前有什麽朋友來過。
　　至於小殘星，這丫頭渾身滾得臟兮兮的，手裏拿著壹根樹枝正在追蝴蝶。
　　看著她這副無憂無慮的樣子，蘇澈還真有些羨慕。
　　那邊廂，蘇澈遠遠地走上山來，這邊廂，殘星眼裏只有蝴蝶，沒看見他。最終她跑著跑著、壹頭撞進了蘇澈懷裏。
　　蘇澈幹脆先蹲下來，看著這個小丫頭。她的模樣依舊秀氣可愛，頭上綁著兩條小辮子，而且臉龐圓潤了許多，不再是當年第壹次見到她時、瘦不拉幾的模樣。
　　見蘇澈把她截停住，殘星的臉色有些迷茫，她完全認不出眼前整個人是誰，畢竟她和蘇澈見過的次數不多。
　　蘇澈捏了捏她肉肉的臉頰，“乖，叫哥哥。”
　　殘星依舊是咿咿呀呀的，並不會說話，只是沖著天上的蝴蝶壹陣指。
　　蘇澈笑了笑，他伸手喚來蝴蝶，讓其停在自己的手上，順便還給它鍍了壹層法力上去，再交給孩子，免得它被壹巴掌捏死。
　　讓蝴蝶陪孩子玩壹會兒，蘇澈走向雪天真人那邊，躬身行禮，“拜見師尊。”
　　雪天真人越發蒼老了，只是擺了擺手，讓蘇澈不要行禮，過來坐下。
　　“前陣子妳魂燈滅了。”
　　蘇澈楞了壹下，然後他立刻起身請罪，“讓師尊擔心了，蘇澈有罪，請您責罰。”
　　所謂魂燈，是通靈寶玉綁定蘇澈這個主人之後，再利用寶玉碎料，鑄造成的壹盞生命燈。
　　這魂燈點亮之後，只要通靈寶玉的主人不死，就會壹直長明著。
　　上次在血神窟的時候，蘇澈的師姐和師父，就是通過這東西知道蘇澈沒死的。
　　但是這壹次可不壹樣，蘇澈實實在在地掛了壹次，因此魂燈也就滅了，除非重新將它點亮。
　　雪天真人搖頭，“坐下說，總之我有心理準備的。”
　　等蘇澈重新坐下，雪天真人從石桌下拿出壹桿旱煙，放在嘴邊吧嗒吧嗒地抽了起來，他壹邊吐著煙圈，壹邊說道：“妳也知道，當初落月的死對我的打擊很大。”
　　“我收下飛月為徒，已經是破例。收妳為徒，更是破例中的破例。”
　　“除了壹開始妳築基的時候，我有隨時教導妳，後面都是讓飛月代師傳藝。”
　　“或許妳會覺得，這是因為我忙著閉關精進，沒有太多精力去教導。”
　　“但實際上，我很久之前就絲毫不得寸進了。之所以這樣做，只是不想和妳培養起太多的感情，免得老來又給自己壹刀子。”
　　“都說修道人無情，我早年間也是如此認為的，這裏的無情不是指絕滅感情，只是對感情看得淡泊。”
　　“但是後來我才發現，淡泊只是因為情未至深。當妳多年精心培養起來的小家夥，啪～壹下，碎了，沒了，那種感受真的，妳這輩子再也不想體驗第二次。”
　　“飛月也是我從小養大的，但是她心中有些許芥蒂，可能是覺得、我把她當成對落月的替代品吧。”
　　“其實沒有，只是我對她的付出是小心翼翼的，不再對落月那麽放開。”
　　“到了妳這裏，我能給的就更少了。”
　　“因此前陣子妳魂燈熄滅的時候，我竟產生了壹種罪惡感，覺得我不配當妳師父。那壹刻，盡管我有些傷感、唏噓，但更多的是，壹種意料之內，妳還是出事了。”
　　“自從妳得到傾顏劍後，我壹直有這種預感，心比天高、命比紙薄，妳遲早會踏上落月的後路。”
　　“即使拋開這些不談，我也能在妳身上察覺出壹些不凡的特質。妳有向上的野心，有種不拘壹格的狂傲，只是這種傲、隱藏在妳平日的禮貌下面，旁人看不出來而已。”
　　“像妳這樣的人，在修行路上更加容易取得成就，也更加容易出事。”
　　“所以魂燈滅的那壹刻，我百感交集，有慶幸，也有愧疚。蘇澈，妳怪我嗎？”
　　對於老人這壹番話，說實話蘇澈挺驚訝的，但他還是用力搖頭，“完全不怪，我能理解您的意思。換做是我，我可能壹開始就不會收下這個第四徒，您對我已經夠好的了，甚至改變了我的命運。”
　　雪天真人說的虧待，實際上是他自己認為的、感情上的虧待。但是就其他方面，該給壹個弟子的他都給了，對於師父來說，這壹點他是無可挑剔的。
　　雪天苦笑了下，“這樣就好，我現在已經是提前開始養老了；要在我的有生之年裏，用剩余的生命為宗門發光發熱。”
　　“在最後這段歲月中，殘星就是我唯壹的寄托。”
　　“講真的，我對這小娃兒也感到抱歉。哪怕我不想將她當做落月的替代品，但是我常常將她當做是落月。她們兩人之間真的像，太像太像了，妳越和她相處得久，就越是這麽覺得。”
　　“雖然落月古靈精怪的，甚至聰明得有些過頭；殘星又愚笨不堪，不管怎麽教她、教她什麽東西，她都是怎麽學都學不會。”
　　“迄今為止，我唯壹值得稱道的成就是，終於讓她學會喊我爺爺了。”說到這裏的時候，雪天真人臉上洋溢著壹種滿足感。
　　見此蘇澈對著遠處拍拍手，他指著師父說道：“這是哪個？”
　　叫了兩三聲之後，和蝴蝶咿呀的殘星、才擡起頭奶聲奶氣地說道：“爺爺。”
　　盡管發音不怎麽標準，但還是讓雪天真人喜笑顏開，“乖！真乖，等會兒給妳糖吃。”
　　見到老人如此容易滿足，蘇澈真的有壹種感嘆。
　　繼續抽了兩口煙後，雪天真人說道：“妳師姐離開宗門好幾年了，這些年間沒有半點消息傳回來。”
　　蘇澈聽到這裏微微皺眉，“她離開之前，對您也沒說過要去哪裏嗎？”
　　飛月壹直對蘇澈很好，他可不希望這位師姐出什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