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2章 留步於此(完結)

　　“哇嗚...”
　　少女跟隨著九愛走進院內，張望著四周，不禁面露感嘆之色。
　　“妳們家可真大。”
　　“...只是壹處宅院而已。”
　　走在身旁的黑裙美人正環抱著雙臂，無奈輕嘆：“妳家中條件又絲毫不差，何必如此壹驚壹乍的。”
　　少女撓頭嘿嘿壹笑：“能親眼瞧見妳的家，頗有種我們關系更加親密的感覺。”
　　九愛回首溫婉笑道：“妳們壹路奔波至今，還是快些坐下歇歇吧。”
　　“多謝姐姐招待。”
　　少女乖巧點頭，連忙快步上前入座。
　　待接過遞來的溫茶後，她又有些好奇地瞧了瞧大堂兩側：“姐姐平日裏難道都是獨自居住嗎？”
　　“是啊。”九愛正好端來新鮮瓜果，莞爾道：“我有時候會寫寫畫畫的，所以獨自住著更清靜壹些。以前小憐也時常會來此地遊玩嬉鬧，只是長大後就不怎麽來了。”
　　黑裙美人坐在了少女身旁，閉目淡然道：“姐姐時常作畫，我自然不好隨意打攪。”
　　九愛托腮溫柔笑道：“看吧，小憐果然是個很懂事的好孩子。”
　　“是啊是啊，她平日裏也很照顧我的。”
　　少女連連點頭，反而令壹旁的黑裙美人無奈起身，道：“算了，我再去準備壹些茶點，妳們慢聊。”
　　“誒——”
　　少女神情壹楞，還沒來得及勸留，便見其快步離開了大堂。
　　見此情形，她不禁嘟噥了壹聲：“回了家之後，性情怎麽比平日裏更古怪了些。”
　　“小憐她不怎麽擅長表達心情，還請見諒。”
　　九愛拂袖側坐在了壹旁，撐著下巴柔聲道：“不知小憐這段時日在學塾中過的如何？”
　　“啊，姐姐還請放心！”
　　少女很快回神，笑著拍了拍胸口：“只要有我在，肯定沒有任何不長眼的壞男人來勾搭小憐。”
　　九愛聽得有點忍俊不禁：“原來小憐還需要妹妹妳的保護？”
　　“咳咳小憐她的確很厲害。”
　　少女略顯尷尬地訕笑兩聲：“雖然自從來了安州縣就有點鬧別扭，但平日裏都是壹副運籌帷幄、尊貴大方的模樣，學塾裏面的男生甚至連過來搭句話都會被嚇得臉色慘白，反而是我受了許多的照顧。”
　　“小憐是有成熟的壹面。”
　　九愛掩唇輕笑道：“不過，總歸來說還是心有所屬的原因吧。這次能帶難得交上的朋友回家，其實已經頗為讓妾身吃驚了。”
　　“...啊？”
　　少女呆楞片刻，很快驚訝出聲：“小憐她已是心有所屬？！”
　　心思急轉間，她猛地壹拍額頭，恍然大悟道：“原來如此！”
　　“看來妹妹也早有發現？”
　　“嗯，我以前就見到小憐她會帶著壹條刻著憐字的玉墜，連更衣就寢的時候都不會摘下。”
　　少女輕點著下巴，回憶低吟道：“偶爾還會聽見她入睡後自言自語，想來是在夢裏念叨著小情郎的名字。好像叫什麽…塵…什麽的？”
　　聽聞此言，九愛嘴角的笑意更為明媚。
　　“那妹妹妳呢？”
　　“誒？”
　　聽話題突然扯回到自己身上，少女香肩壹抖，臉色微紅地訕笑道：“我呀，倒是沒有小憐那麽好運。而且也沒碰上什麽有眼緣的男子，所以…”
“難道不是妳剛才念念不忘的寧莊主嗎？”
　　九愛饒有興致地調侃道：“妹妹似乎對這位莊主頗有些在意？”
　　少女有些羞澀般繞了繞發辮，小聲道：“姐姐誤會了，只是小的時候我家承蒙過寧莊主救助，所以才會...”
　　“所以才會那麽好奇寧莊主家中的情況？”
　　九愛眼神似乎變得柔和了幾分，緩緩柔聲道：“妹妹想要知道什麽，盡管問便是。妾身好歹與寧莊主當了多年的鄰居，知道的事也算是不少。”言至此，她又掩唇輕笑了兩聲：“當然了，剛才與妳說過的事也沒有絲毫作假。”
　　“誒.….”
　　少女紅著臉轉頭瞧了瞧，見小憐未歸，這才壓低聲音偷偷問道：“姐姐的意思是，那位寧莊主年過四十還是如此兇猛強悍，他家中的夫人們各個都不堪征討，每天晚上都會被殺的丟盔卸甲，不得不聯起手來...成了好姐妹？”
　　九愛笑意溫柔道：“大致便是如此，不過寧莊主家中的夫人們也都是性情溫和的女子，本就沒有多少沖突吵鬧的時候。平日裏妾身與那些夫人們相處起來也十分溫馨舒適，妹妹大可不必擔心。”
　　“這、這樣啊...”
　　少女垂下眼簾，臉色似乎更為紅潤許多。
　　她猶豫了片刻，還是忍不住再度問道：“姐姐可否與我聊聊那些夫人們的事？”
　　九愛笑著點了點頭：“想知道哪位夫人的事，妾身都能盡量聊壹聊。”
“那...不知那些夫人們都是什麽身份？”
　　少女小聲說道：“聽說寧莊主家財萬貫，在朝中都頗有名望。再以寧莊主文武雙全的才華，那些夫人們想來也都是些名門貴婦吧？”
　　“倒也不盡然。”
　　九愛螓首壹歪，掰著纖指笑吟吟道：“據妾身所知，寧莊主家中的夫人不乏壹些侍女身份的女子，跟隨著她的主子壹同嫁入家中的。”
　　少女若有所思：“陪嫁丫鬟我倒是知道，不過她們如今的地位...”
　　“寧莊主家中沒什麽地位區分。”
　　九愛輕笑了兩聲：“雖然有時也會做些侍女瑣事，但寧莊主本人對她們倒是壹視同仁，平日裏寵愛體貼的很。”
　　少女聽得有些驚訝。
　　沈默片刻，她不禁紅著臉哦了壹聲：“寧莊主雖然濫情了些，但人還挺好的。”
　　九愛有些忍俊不禁道：“若人不好，又怎會有女子心甘情願地嫁給他。便是街坊鄰裏都要責罵他不懂憐香惜玉了。”
　　“啊哈哈...也是。”
　　少女吐了吐粉舌，嘿嘿訕笑兩下。
　　若寧莊主蠻橫荒淫無度，又怎會在安州縣周邊有如此好的風評。這兩天在街頭巷尾聽人提及，可盡是些贊美的好話，茶莊生意看起來也十分紅火興旺。
　　“寧莊主家中也有幾位主事的大婦。”
　　九愛柔聲說道：“都是些性情極為溫柔的好女子，能體諒家中眾人的心情，平日裏也能好好照顧眾人。只要有她們在，自妾身從小至今都沒見過寧宅之中有過什麽爭執。”
　　少女聽得驚嘆連連。
　　“這寧莊主家裏…還真是出乎意料的和睦融洽。”
　　能有如此賢妻相伴治家，寧莊主也算是福分非凡。
　　“不過，也有幾位性情較為異於常人的夫人。”
　　九愛環臂托著香腮，好似苦惱般笑了笑：“有平日裏就像是冰塊壹樣冷颼颼的夫人、也有平時總愛戲弄別人的夫人…但最為頭疼的還是那兩位。”
　　少女心頭壹緊，連忙道：“夫人請說。”
　　“壹位尤為喜歡練武切磋，總是纏著別人打上幾場。還有壹位...性情較為兇悍，有時候還會嚇到不少外人。”
　　九愛哂笑了兩聲：“前者還好說，雖然酷愛比武切磋，但下手也很有分寸，有時候待人也頗為悉心溫柔。至於後者.…便是家中的幾位大婦有時都難以駕馭，以前還鬧騰出不少的麻煩呢。”
　　少女不禁咽了口唾沫，緊張道：“那如今的情況又如何？”
　　“現在算是好了不少。”
　　九愛溫柔壹笑，擺手安撫道：“妹妹就不必太過擔心了。”
　　少女下意識松了口氣，但很快便紅著臉連忙搖頭：“姐姐誤會了，我只是…只是隨便問壹問而已。”
　　“妾身懂得～”
　　九愛以袖掩口，莞爾淺笑道：“今晚可要在這裏住下，明日或許還能為妳引薦壹下隔壁的寧莊主。說不定壹來二去交談幾番，便可——”
　　“我們明日就走，就不勞姐姐費心。”
　　恰至此時，黑裙美人不知何時已經回到了大堂內，面無表情地將瓷碟放到了桌上。
　　少女聞言露出幾分遺憾之色，撓著臉頰訕笑道：“雖然是想在姐姐家過個夜，但我們明日還得到隔壁的縣城，所以…”
　　“沒事沒事，等下次有機會了再住上幾晚。”
　　九愛笑吟吟道：“小憐，妾身今晚給妳們做壹頓大餐。午後妳們就先在城內到處轉壹轉，待這位妹妹多賞賞當地的風土人情，如何？”
　　“.….嗯。”
　　黑裙美人點了點頭。
　　沈默片刻後，她微不可聞地低吟道：“那個男人，最近怎麽樣？”
　　九愛美眸流轉，語氣溫柔道：“剛剛到外面忙活了壹陣，恰好今天回來。可要試著再去見壹見他？”
　　“...不必。”
　　黑裙美人隨手拉起身旁的少女，頭也不回地小聲道：“他平平安安的回來了就好。”
　　“誒，小憐妳在說什麽？”
　　“沒什麽，別多嘴，跟我出去看風景。”
　　“啊…哦…”
　　望著兩女並肩走出了院子，九愛臉上笑意不減，撐著臉頰喃喃道：“這孩子，也漸漸長大了。”
　　“是不是與以前的妳有幾分相似？”
　　而在此時，壹道溫柔酥軟的輕笑聲驀然在身後響起。
　　九愛連忙回首，就見壹襲襦裙打扮的朱琴霞款款走來，噙著笑意伸手摸了摸她的腦袋：
　　“十幾歲的妳，也曾像她壹樣與我們鬧過不少別扭。”
　　“哎呀，那都是年輕時候的事了，琴霞姐姐怎麽還記著呢。”
　　九愛嬌顏微紅，壹時間風情蕩漾，美眸中仿佛都泛起點點晶瑩柔波。朱琴霞又笑著掐了壹下她的纖腰：“誰曾想當年的小丫頭也會有當母親的時候，明明有時在家裏還像是壹個孩子壹樣，盡想著讓我們照顧。”“誰叫各位姐姐和娘親那麽懂得寵人～”
　　九愛順勢靠在朱琴霞的身上，笑吟吟道：“今天小憐難得回家壹趟，可要壹起來吃頓晚飯？”
　　“相公和月娘她們剛回來，還得陪陪她們呢。”
　　朱琴霞捏了捏她的臉蛋，輕笑道：“而且珂珂和文姨懷了孩子，還得有人照顧才行。”
　　九愛仰著螓首，眼中滿是好奇：“那位黑媽媽如何了？”
　　“算是又被相公折騰服了，如今正躺在床上動彈不得。”
　　朱琴霞似乎想到了什麽趣事，頓時撲哧壹笑：“雖然嘴上還很是不服，但相公才過來瞧上壹眼，她又連泄好幾註呢，場面甚是誇張驚人。就算是她都羞得說不出話了，如今還縮在相公懷裏受安慰呢。”
　　九愛聽得雙眼冒光：“妾身可得過去瞧瞧！”
　　“要是不想屁股開花的話，還是晚上再去吧。”朱琴霞搖頭失笑道：“以那位的性情，可得將妳按著好好教訓壹頓。”
　　九愛嬌軀壹抖，訕笑道：“妾身就偷偷摸摸瞧上壹眼。”
　　“妳呀...”
　　朱琴霞無奈壹笑，拉起她的柔荑轉身往後廚走去：“孩子難得回來壹趟，還是好好做壹頓晚膳吧。我正好來幫幫妳。”
...
　　夜色盎然，安州縣內依舊喧囂熱鬧，燈火通明。
　　而在九愛的宅院門前，黑裙美人與少女重新提起各自的隨身行李，回首看向站在門前的兩位美婦。
　　“兩位姐姐，將來有空晚輩會再來拜會的～”
　　少女大大方方地揮舞著手臂，笑道：“姐姐的手藝也很好，多謝今晚的招待～”
　　“...九愛姐、琴霞姐，下次再見。”
　　小憐微微頷首示意，嘴角也抿起了壹絲淡淡笑意。
　　待打過招呼後，她們便重新結伴踏上了這場未完的旅途。
　　“呼——”
　　少女步履輕快，撫摸著自己的肚子，懶洋洋笑道：“妳這兩位姐姐的廚藝可真是好，我這輩子都沒吃過那麽好吃的飯菜。什麽宮廷禦廚都不及她們分毫水平～”
　　“往後妳若喜歡，可以再來幾回。”
　　“當真？！”
　　“…嗯。”黑裙少女蓮步輕移，攏發抿起壹絲淺笑：“我看妳們聊的還挺投機，下次再來的話，姐姐她們也會高興的。”
　　少女羞赧壹笑：“還得多謝兩位姐姐指點，我...哇嗚？！”
　　她連忙壹錯腳步，跟蹌著往旁挪了挪身子。
　　“妳這人，怎麽隨便就撞——”
　　少女剛擡起螓首想要抱怨，來者身影便猶如陰影般籠罩而來，令她不禁神情壹呆。
　　“啊，抱歉。”
　　寧塵穿著壹襲寬松外袍，壹臉溫和笑容，擡手打了個招呼：“兩位小姑娘實在是生的秀氣，叫人都忍不住多看了兩眼，是在下的不對。”
　　“...沒、沒事。”
　　少女猛地回過神來，紅著臉連忙低頭道：“是我聊的太過入神，沒瞧見寧莊主正好走來。”
　　她本想再多說兩句，可是看著寧塵那張豐神俊朗的面龐，心肝都仿佛要從胸口之中蹦跳而出，只得含糊應了兩聲，拉上身後小憐的右手就要離開。
　　但是——
　　“等下壹回放假，我再帶妳出去遊山玩水壹番，怎麽樣？”
　　聽見那溫柔傳入耳中的話語，原本壹臉僵硬的黑裙美人眼眸微微睜大，下意識回首看向寧塵所在。
　　待瞧見自己的父親笑著朝自己擺手道別，她好似哽咽般深吸壹口氣，眼眸淚光流轉，不禁展露出動人的燦爛笑容。
　　“嗯，爹爹！”
“ ......”
　　寧塵目送著自家女兒和她的朋友壹同沿街離開，滿臉欣慰地笑了笑。雖然前兩年父女雙方鬧過些許小別扭，但終究還是壹位乖巧懂事的好女兒，倒是自己忙活的事不少，不慎冷落了她。
　　“爹——爹——”
　　壹聲嬌呼從遠處急速靠近。
　　待寧塵轉過身來，壹具嬌媚豐熟的身子便撲進了懷中。
　　“終於是舍得回來啦？”九愛從懷裏擡起面龐，眼眸生輝，甜美道：“我還以為爹爹跟黑媽媽在外面廝混舍不得回來了呢～”
　　“這不是得給妳們多準備些禮物？”寧塵抱著她在原地轉了兩圈，笑呵呵道：“走，咱們壹起回家。”
　　“嗯～”九愛靠在肩頭，笑顏燦爛。
　　而朱琴霞滿臉寵溺笑容緩緩走來，調侃道：“都過了百年歲月了，妳們父女還是那麽不知羞。”
　　寧塵側首笑了笑：“琴霞不也是壹樣的溫柔可人？”
　　“我以前可沒有那麽的...”
　　朱琴霞媚顏微紅壹下，搖頭失笑兩聲，上前輕輕握住了自家夫君的手掌：“好啦，小憐那孩子就讓她安心出去闖蕩，我們就快點回去吧。再不然三娘她們都等得著急了。”
....
　　寧家茶莊，以前也被叫做程宅。
　　如今這偌大宅院內外都結滿了燈籠燭火，看起來明媚萬分，隱約還能聽見墻院內不時傳出的歡笑與琴樂之聲。
　　寧塵拉著琴霞與九愛回到了故地，而程宅大門也幾乎同時打開。
　　“——半年不見啦。”
　　程三娘壹襲潔白紗裙，倚靠著院門，流露著聖潔溺愛般的笑意：“相公，歡迎回來。”
　　寧塵心尖壹顫，感慨失笑。
　　縱然過去了那麽多年，每時每刻再見到家中的娘子依舊心中感動。
　　或許，這份安寧與溫馨足以直至永恒——
　　“臭·徒·兒——！”
　　但在此時，壹道身影卻霎時飛而出，如同八爪色壹般撲到了寧塵驗上，將其抱了個嚴實。
　　＂嗚嗚嗚嗚？！＂
　　寧塵連忙托住腦袋上的女子，跟蹌後退了兩步。
　　待勉強拉開對方的雙手之後，正好迎上九憐滿是嬉笑的眼神。
　　他頓時啞然失笑：“憐兒，今晚怎得如此熱情？”
　　“還不是妳來的遲！”九憐輕輕彈了壹下他的額頭，柔聲嗔道：“咱們可是等的都快睡著啦。”
　　寧塵抱著懷中的美人兒看向內院，壹張張再熟悉不過的笑顏映入眼簾“...走，我們回屋！”
　　“什、什麽回屋啊，妳才剛回家就滿腦子想些什麽壞事呢！”
　　“哎呀，妳們師徒倆剛見上面就吵吵鬧鬧的。”
　　“塵兒～快點過來瞧瞧，夢姐姐這頓做的飯菜好不好看？”
　　“等壹下等壹下，這道菜可是我做的，塵兒這孩子當然得先嘗壹下媽媽的手藝才行——”
“......”
　　歡聲笑語滿堂不休，耳語膩聲繞心永世。
　　程三娘望著眼前的溫馨之景，不禁欣慰壹笑，將宅院大門緩緩關好。她剛轉過身來，柔荑便被輕柔握在手心之中。
　　“——三娘。”
　　寧塵不知何時已經站在了她的身後，溫和笑道：“吃飯吧。”
　　院內眾女也是笑顏難掩，朝此方連連招手。
　　程三娘柔和含笑，輕嗯壹聲，任由寧塵牽著自己的手，壹同並肩走回了大堂。
　　縱然歷經諸多風波與險峻，而此地始終可為眾人遮風擋雨。
　　這裏便是大家這輩子的...家。

——妖女請留步，完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