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8章.促膝相談 4K5

　　耳邊似有水流翻攪的聲音不斷回蕩，令寧塵從昏迷中漸漸醒來。
　　他皺了皺眉，有些恍惚的睜開雙眼——
　　去只看見壹片黑泥遮住了眼睛，正在自己臉上來回蠕動。
　　“...若不是我見得多了，這壹幕怕是得嚇死人。”
　　寧塵略顯沙啞的笑了笑：“水馨丫頭，還在嗎？”
　　“妳叫誰丫頭呢？”
　　頗為冷淡的哼聲從頭頂上方傳來。
　　與此同時，原本覆蓋著雙眼的黑泥逐漸褪去，幾縷紫黑發絲垂落眼前。
　　寧塵瞇了瞇雙眼，這才看清呂水馨正低頭註視著自己。
　　“——呵。”
　　呂水馨勾起壹抹冷蔑笑容：“被這些魔氣包裹的感覺如何，可有回想起之前被重創的恐怖？”
　　寧塵眼角余光壹瞥，就見自己身上赫然堆積著大片黑泥...不如說，自己此刻整個人都躺在了黑泥之中，只露出了半張臉。
　　“還不錯。”
　　寧塵露出壹絲笑容：“雖然無法動彈，但莫名有種酥酥麻麻的感覺，還挺舒服的。”
　　呂水馨冷笑微僵，壹臉不自在的偏開視線。
　　沈默片刻後，她這才不情願道：“妳剛才受的傷頗為嚴重，魔氣侵蝕了妳不少魂魄。所以我現在正將妳體內的魔氣吸取回來，順便再給妳治療壹下...免得妳死在這裏。”
　　見其滿臉復雜神色，寧塵很快溫和笑道：“看來我剛才的努力，算是有所成效？”
　　“...別想太多，我可沒同意妳的求婚。不如說妳這種做法，這世間有幾個女人會傻乎乎點頭同意。”
　　呂水馨柳眉微蹙，不虞道：“只是看妳自作聰明的胡亂鬧騰，反而將自己弄的壹身傷，稍稍給妳壹點關照而——”
　　話音未落，寧塵不禁失笑道：“挺可愛的。”
　　“什麽？”
　　呂水馨怔了壹下。
　　旋即，她低頭投來不快目光：“到了這時候妳還要油嘴滑舌？”
　　寧塵笑了笑：“不是在與妳開玩笑，我是真覺得妳這性子頗為可愛。”
　　“什、什麽可愛不可愛的...”
　　“剛才現身之際雖狂氣十足、氣場更是驚人。但稍微撩撥壹番，便會不經意間流露出這種扭捏畏縮的反應，如同壹只嬌蠻有脾氣的小野貓。”寧塵也是大大方方的當面調侃出聲：“如何不讓人喜愛？”
　　“當然——”
　　他又順嘴說了壹句：“其實我是想說妳總算冷靜下來了，沒想到妳對求婚這壹事還如此在意，倒是有點出乎意料。”
　　呂水馨被說的嘴角壹陣抽搐：“妳這人，當真是...”
　　但話到嘴邊，她只是偏開視線，低聲道：“妳之前說的所有話、還有所謂的求婚示愛，其實只是為摸清了我的性格而故意做出的出格之舉，又或是為了能避免與我正面交戰，對麽？”
　　“對。”
　　寧塵收起了笑容，平靜應聲：“妳的修為太過強大，我自覺無法正面與妳抗衡。或許就算拼上性命，也只能任妳隨意蹂躪。”
　　呂水馨輕嘆壹聲，神情並無多少波瀾。
　　她即便身化真魔，也並不意味著當真沒了理智與頭腦。
　　在寧塵昏迷期間，她為其療傷之余已經冷靜下來，想清楚了其中門道。
　　“所以，妳才想了這種怪招？”
　　“沒錯。”
　　寧塵鎮定解釋道：“我見妳仍留有身為‘呂水馨’的自我意識，便選擇孤註壹擲，試壹試能否通過這種出乎意料的行動擾亂妳的心境，讓妳出招之際能留力三分。只有這樣，我才有機會與妳對等交談、有機會站在妳的面前。”
　　言至此，他還是露出了壹絲笑意：“這大概就是所謂的‘苦肉計’了，效果也的確不錯。”
　　呂水馨撇了撇嘴：“對壹個認識沒幾天的女子求婚示愛，真虧妳能用這種方法來施什麽計策，真是厚顏無恥。”
　　“是啊，的確沒幾天...”
　　寧塵感慨壹笑：“但是對妳而言，卻能銘記至今。”
　　呂水馨下意識攥緊了雙手，微惱道：“這就是妳玩弄女人的手段？”
　　“妳說的對。”寧塵語氣溫和道：“但妳對我的印象如此刻骨銘心，哪怕化作真魔仍對我留有舊情，面對這等深厚情誼，我即便被妳罵作厚顏無恥，也想竭力回應壹二。剛才的求婚或許目的不純，但我也想順理成章的——”
　　“什、什麽舊情，異想天開！”
　　呂水馨撇開螓首，沒好氣的嘟噥壹聲：“那只是孩童時期的記憶而已，豈能當真。”
　　沒等寧塵再開口，她連忙捂住其嘴巴，好似嗔怒般低頭瞪來壹眼：“這個話題到此為止，妳再說下去我可真生氣了。”
　　待蓋在嘴上的玉手微微松開，寧塵這才輕笑出聲：“雖然妳我之間現在的確沒多少深厚情感，但我希望將來我們能好好相處，總有壹日我能水到渠成的向妳求——”
　　“將來的事，將來再說吧。”
　　呂水馨又打斷了他的話，像是撒氣般揪了揪寧塵的耳朵：“滿嘴都是情情愛愛的，真虧妳總能說得出口，聽得人雞皮疙瘩都起來了。難道妳修煉是什麽雙修功法不成？”
　　“妳我當真心有靈犀，壹猜就準。”
　　寧塵笑呵呵的打趣道：“而且妳性情孤僻內向，難道還得由妳來開口？怕是過上幾萬年妳都不會提起來，還得擺出那副瘋癲模樣嚇唬人，弄到最後還得相互折磨。”
　　“......”
　　呂水馨環抱起雙臂，壹臉復雜的扭開螓首。
　　不得不說，這男人當真像是自己的命中克星壹般，壹眼便看穿了自己的內心想法。
　　——這世間又有何人能相信，大名鼎鼎的玉瓊宮之主，素來以溫柔大方而聞名天下的玉瓊仙子，在那張笑顏之下藏著壹顆...
　　孤僻膽怯的心。
　　她其實不善與人溝通、也不喜與人相處過多，甚至厭惡著與陌生人打交道。
　　如今哪怕化作真魔，其心靈與意誌同樣誕生於‘呂水馨’，不如說她同樣也是呂水馨本人。縱然掌控著無窮魔潮宛若滅世魔神般兇惡癲狂，但在這層駭人外殼之下...
　　她同樣孤獨又寂寞。
　　“真是別扭的性格。”
　　寧塵將右手從黑泥裏掙出，顫抖著擡起臂膀，笑著揉了揉她的腦袋：“若不將妳的偽裝揭開，我又如何能與妳真心相處，掏心掏肺的互訴衷腸？”
　　“...打的真是好算盤。”
　　呂水馨冷淡輕哼壹聲，握住其手腕強行塞回了黑泥裏：“傷還沒好，別亂動。再把手伸出來，小心我讓妳吃點苦頭。”
　　寧塵笑了笑：“這是關心？”
　　呂水馨瞪起雙眸：“再多嘴！”
　　寧塵並未在意她的威嚇氣勢，依舊溫柔笑道：“妳如今的眼睛總算澄澈許多，很漂亮。”
　　“唔！”
　　呂水馨頓時身子後仰幾分，臉上泛起壹抹異樣紅潤。
　　待意識到自己又有些失態，她不禁咬牙切齒道：“妳這人，好生無賴！”
　　“不喜歡嗎？”
　　“...有什麽好喜歡的，妳這下流男人，難道只會戲弄女人不成？！”
　　看著呂水馨明明害羞卻強撐著氣場的模樣，寧塵目光稍柔，調侃道：“妳與琴霞的性子當真很像。”
　　“...妳的小娘子？”
　　呂水馨勉強平復了壹下心境，輕哼道：“這是自然，將來的她能得我傳承，正是因為她無論身負見心異能，還是其性情與經歷都與我極為相似，甚至連魂魄都很是相近，所以我才會選擇...唔。”
　　說到這裏，她似乎回想起了什麽，下意識拂過自己的朱唇，神色有些異樣。
　　寧塵眉頭壹挑：“怎麽了？”
　　“沒什麽。”
　　呂水馨冷哼壹聲：“只是想起了當初妳非禮我的那壹幕。”
　　寧塵怔然片刻，很快意識到其所說的‘非禮’並非過去，而是未來。
　　難道是當初琴霞剛剛接受傳承之時，其魂海內被呂水馨的海量記憶充斥，性情大變，那時自己似乎是直接親了上去，借此沖擊來喚醒其意識。
　　而如今呂水馨與琴霞之間記憶互通...
　　“那只是意外。”
　　呂水馨隨口將話題含糊了過去：“妳費盡心思讓我顏面盡失，如今還想做些什麽？”
　　寧塵心思壹動，很快輕笑道：“我都這幅慘樣了，還能做什麽。當然是放輕松，陪妳壹起聊聊天就好。”
　　“...真是搞不懂妳。”
　　呂水馨嘟噥壹聲，隨手撩了撩被染成紫黑色澤的長發。
　　寧塵驀然輕聲道：“妳能駕馭好這些魔氣嗎？”
　　聽其突然提起正事，呂水馨垂眸看了他壹眼，淡然道：“自然可以。”
　　“妳依舊還是水馨，這讓我很高興。不過，其他真魔的狀況似乎與妳不同...”
　　“誕生的方式不壹樣。”
　　呂水馨平靜解釋道：“他們皆是身死，肉身連同魂魄都被真魔所吞噬。與其說他們還是長老，不如說是壹群披著人皮的真魔而已。而我的九重璃凈體修煉至極致，可勉強抗衡真魔侵蝕，再加上我並非初次接觸真魔...”
　　言至此，她微擡皓腕，在掌心中很快凝聚壹股魔氣，緩緩道：“實際上，早在當初與妳並肩壹起抗衡魔域之主的時候，我就接觸到了這股力量，暗中鉆研許久。”
　　寧塵雙眼微微睜大：“難道是當時的...”
　　“被妳召喚出來的真魔，我偷偷留下了它的壹部分‘碎片’。”
　　呂水馨勾起壹抹邪魅笑意：“自年幼之際，我就已經是個不折不扣的妖女咯。正想著借此力量鬧出壹番風波，好讓全天下人都為之恐懼戰栗。”
　　寧塵玩味道：“之後又如何？”
　　“......”
　　呂水馨笑容陡僵。
　　片刻後，她略顯心虛般挪開視線，撇嘴道：“想想還是...算了。”
　　寧塵會心壹笑：“反正因為各種原因，妳才能完美承受這些魔氣？”
　　聽他沒有細究尷尬往事，呂水馨暗自松了口氣，輕哼壹聲：“對。”
　　“那就好。”
　　“不過...也得多謝妳。”
　　呂水馨又微不可聞道：“我剛才被力量沖昏了頭腦，心境有些失衡。妳那些舉動雖然...很奇怪，但也算是讓我冷靜下來了。”
　　寧塵輕笑道：“往後妳可得好好修身養性。”
　　“...不用妳這小鬼頭操心，我自有分寸。”
　　話音剛落，呂水馨心頭驀然壹跳，連忙仰頭看向上空。
　　旋即，蒼茫天空上隱約浮現出星辰之影。
　　她瞇起雙眸，低沈道：“這意味著，妳很快就要離開？”
　　寧塵輕籲壹聲：“沒錯。”
　　“才剛剛大言不慚的說要求婚陪我，轉頭就要離開消失。”呂水馨隨手扯了扯他的嘴角，微惱道：“妳這人，當真不負責任！”
　　“呃——”
　　寧塵悻悻哂笑道：“我的求婚才剛剛被妳拒絕，這該如何負責？”
　　呂水馨卻是頗為氣惱的瞪來壹眼。
　　但她終究沒再多說什麽，只是輕唇陷入沈默，眼中閃爍著復雜神色。
　　“等我。”寧塵驀然開口，語氣堅定道：“我們將來定會再見。”
　　“...誰會等妳，自作多情。”
　　話雖如此，呂水馨的神情還是緩和了幾分。
　　她深呼吸了壹口氣，垂首輕聲道：“趁妳離開前，拋開煩心事好好歇息，現在我再給妳專心療傷。”
　　“療傷事小，妳才更為重要。”
　　寧塵調笑道：“不趁現在與妳多聊聊天，我可要後悔不已。”
　　呂水馨抿了抿朱唇：“妳還想聊些什麽。”
　　“我有點好奇，我腦袋下面似乎墊著什麽。”寧塵饒有興致道：“我現在身體動彈不得，只能感覺腦後壹種松軟綿密的觸感，仿佛陷入了雲朵之中——”
　　呂水馨微惱道：“那是我的大腿！”
　　寧塵失笑道：“怎麽想著讓我靠妳腿上了？”
　　“...妳那個小娘子的記憶，說妳頗為喜歡這種躺法。”呂水馨沒好氣道：“看妳可憐兮兮的，勉強施舍妳而已。”
　　“呼，的確是舒服無比。”
　　寧塵壹臉享受道：“柔軟無比，又帶著長年累月鍛煉下的彈嫩緊致，當真絕妙。”
　　呂水馨差點氣的壹掌拍在其臉上。
　　傷勢那麽重，還有閑心去體會這些...不害臊！
　　但沈默片刻後，她只是黑著臉冷哼壹聲，暗中夾了夾腿，讓其靠的更舒服些。
　　“...我不會忘了這壹天。”
　　呂水馨心下略起感慨，不禁將纖指抵在寧塵眉心間，低聲道：“妳也不許忘記。”
　　“我會記住的。”
　　寧塵咧嘴壹笑：“將往後見面，我可得向妳再真正求婚壹次。”
　　呂水馨氣得壹陣呲牙。
　　這男人，根本沒法讓人平靜下來！
　　“丫頭，稍微靠近壹點。”
　　但寧塵此刻卻突然溫和道：“我還有些話想與妳說說。”
　　“什麽話？”呂水馨雖壹臉不耐，但還是依言湊近過來：“神神秘秘的，還想說什——唔？！”
　　可下壹刻，她便無比驚愕的瞪大了雙眸。
　　因為寧塵竟突然從黑泥中掙出雙手，順勢捧住她的面龐，擡頭吻了上來。
　　“......”
　　雙手嘴唇不過交纏片刻，便已然分開。
　　呂水馨壹臉呆滯，而寧塵牽起其戴著戒指的右手，溫柔笑道：“定情信物有了，這定情之吻自然是少不了。”
　　“誒...這...妳怎麽...”
　　呂水馨滿是魔紋的臉龐上逐漸泛起紅潤，含糊不清的支吾連連：“突、突然就...”
　　寧塵溫和道：“可要再親壹下，加深壹點我們的情誼？”
　　“親、親親...說、說什麽胡話呢！”
　　看著寧塵那張笑臉，呂水馨只覺心跳的厲害，臉色壹陣變幻。
　　片刻後，她黑著臉重重壹哼：“剛才這事就當什麽都沒發生，妳敢提起，小心我將妳丟出去。”
　　旋即，閉眼扭頭不再看寧塵哪怕壹眼。
　　...最後還是偷瞄了壹眼，見其疼的呲牙咧嘴，連忙將其雙臂塞回黑泥裏，沒好氣的瞪起雙眸：“強撐什麽呢！見色都不要命了！？”
　　寧塵疼的吸著涼氣，訕訕壹笑：“心有所想，情不自禁。”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