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7章.荒漠孤花 4K

　　轟——！
　　寂靜荒漠中陡然炸起壹片沙塵。
　　而下壹刻，寧塵便從沙瀑中飛身躍出，在荒漠中疾馳騰挪。
　　“嘖！”
　　他隨手抹了把臉上的塵土，臉色略顯凝重的瞥了眼後方。
　　隨著劍光再起，漫天沙塵頓時被壹分為二，呂水馨宛若踏浪而行般穿梭而出，清冷面龐上唯有攝人心魄的淡漠。
　　“壹言不合就要出手，似乎沒法正常溝通啊。”
　　寧塵暗自咂舌道：“這丫頭不是有見心異能麽，為何現在不仔細看看我的內心想法？”
　　“她的狀態有點不太對勁。”
　　九憐此時已返回了魂海，思忖道：“看樣子，雖然還維持著冷靜模樣。但我細看她的目光，眼中並無絲毫神采，就像丟了魂壹樣，只是壹具毫無想法的‘行屍走肉’而已。”
　　“...可能發生了某些令她無法接受的變故？”
　　寧塵心思急轉間，猛地閃身挪開幾丈。
　　同壹時刻，淩厲劍光幾乎擦著肩頭悄然斬落，再度將下方的大地壹劍撕裂。
　　風沙撲面襲來，寧塵趁勢背身後躍，看著在沙瀑中若隱若現的身影，暗自低吟道：“如果這裏當真是玉瓊宮的禁地秘境，或許玉瓊宮最後還是沒有避開被毀滅的下場，所以...她才會變成這樣？”
　　“極有可能。”
　　九憐冷靜思索道：“當初此女說是宗門盡滅、所有人都淪落為五域六劫的試驗品。更是將她流放於此，足足廝殺了數千年之久才有了逃出生天的機會。”
　　“...情況不妙啊。”
　　寧塵臉色更顯沈重。
　　看呂水馨如今的狀態，顯然不是剛來到這裏沒多久。
　　而聽當時的無暇姐等人所說，當初葬身於玉瓊宮的長老屍骸都被魔氣占據了身心，有著近似過去的容貌身形，還會故意說出壹些套近乎的話語，以此來引誘蒙騙。
　　若呂水馨當真在此地已經廝殺了數百年、甚至上千年，斬殺了不知多少玉瓊宮過去的長老與朋友，自己可能磨破嘴皮子都無法讓對方相信哪怕半句。
　　但，總歸得繼續嘗試——
　　“餵！丫頭！”
　　寧塵接連閃身挪移，壹邊閃躲著對方的淩厲劍鋒，壹邊大喊道：“妳即便不相信我嘴上說的話，不如用壹用妳的見心異能，看看我如今心裏在想些什麽！”
　　“——還用這壹招？”
　　但呂水馨卻早有預料般冷淡出聲，面無表情的提劍再刺：“安心去死，不好麽？”
　　這壹刻，她的攻勢變得更為迅捷兇猛，劍影如遊龍閃爍，兩人壹進壹退，眨眼間已戰至數十裏開外，沿途不知炸起多少沙塵浪潮。
　　“嘶！”
　　寧塵左支右閃，不斷伸手蕩開劍刃，心底也暗道不妙。
　　不同於當年的小丫頭，眼前的呂水馨修為著實強橫，即便看其架勢還完全沒拿出真本事，這番劍勢已經刺痛心神，其修為怕是已媲美天元巔峰——
　　不對，感覺不到天元之力。
　　呂水馨修行的是帝道。
　　寧塵再度擋下幾式劍鋒，趁機連忙喊道：“丫頭！我現在究竟該說什麽話，妳才能相信我不是什麽活死人，而是貨真價實的真人！”
　　“什麽話都不必說。”
　　但呂水馨只是冷冷回應道：“安心沈眠吧。”
　　下壹刻，其並指在劍鋒上陡然壹劃，猩紅鮮血在半空中劃出壹道圓弧，長劍倏顫，無數玄紋在四周籠罩浮現。
　　“——‘太清滌塵·歸冥回幽’。”
　　清冽低語聲回蕩天地，玄光自劍上迸發。
　　感受著迎面而來的恐怖威壓，寧塵臉色壹沈，不敢再有絲毫大意，立刻再掌中凝聚魂刀。
　　“斬！”
　　呂水馨倩影倏閃，帶著壹抹血光急掠而至。
　　寧塵眼神微凝，反手壹刀悍然迎上。
　　但刀劍相撞的瞬間，卻見呂水馨手中劍鋒突然炸裂破碎，幻化作數十道玄光飛濺四方。
　　“什——”
　　寧塵瞳孔壹縮，只覺密密麻麻的玄光殺意交織成網鎖定了空間，眼角視線連忙壹掃，赫然見刀槍斧鉞數十種兵器飛旋於四方，道道倩影隨手壹執，猶如天羅地網般的無窮攻勢壹齊逼近！
　　剎那間，數十道鋒芒撕裂空間交錯而過，無聲無息的消弭萬物。
　　“......”
　　呂水馨翩然落地，皓腕壹轉，數十件兵器也隨之化作流光落入手中。
　　她壹臉平靜的回首壹瞥，看著被無數玄紋封鎖凍結的空間，神情依舊沒有絲毫波瀾。
　　“...別吵。”
　　驀然間，呂水馨微擡如足刃般的鞋跟，輕踏地面壹下。
　　沈悶沖擊令大地壹震，將埋藏於地底之下的魔氣強行鎮壓下去。
　　她淡淡收回視線，轉身便要離開。只要被封鎖與劍圍之中，無論肉身還是魂魄、連同魔氣都會被壹並撕碎泯滅。
　　或許再等數年過後，又會有壹位新的‘寧塵’現身於此——
　　“剛胡鬧壹回，轉身就想走？”
　　但在此刻，沙啞冷笑驀然響起。
　　呂水馨腳步驟頓，古井無波的金眸中這才閃過壹絲異樣，猛地仰首回望。
　　旋即，她當即看見玄紋劍圍上浮現出無數裂紋，直至轟然炸裂崩塌！
　　“——呼！”
　　寧塵徒手捏碎壹柄攔在身前的劍鋒，在煙塵中漸顯出覆蓋著魔紋的冷峻面龐。
　　呂水馨雙眼不禁微微睜大：“這是...”
　　但驚訝不過壹瞬，她很快恢復了之前的冷淡平靜，玉手壹翻，當即拔劍飛躍而上。
　　鐺——！
　　兩人刀劍相撞，在空中震開壹道呼嘯狂風，吹亂了雙方的發絲。
　　“丫頭！”寧塵低沈喝道：“妳若還是聽不進解釋的話。我只能先出手將妳強行鎮壓，之後再慢慢說個清楚了！”
　　“妳若能辦到，大可壹試。”
　　呂水馨神色淡然依舊，冷冷道：“若辦不到，我自會殺了妳。”
　　見其劍勢欲轉，千鈞壹發間寧塵眼底閃過壹絲寒芒。
　　通過剛才寥寥幾回交手，他已經明白此女如今的修為是何等強悍，怕是不遜於當初的魔域之主多少。若徹底放開手腳全力壹戰，自己這邊勝算並不會高到哪裏去。
　　況且，雙方也沒有必要在這裏殊死壹戰。
　　所以——
　　寧塵猛地捏碎手中魂刀，周身異咒之力陡然爆發。
　　——真武創星圖，異咒...盡啟！
　　剎那間，他將體內秘法催動至極限，多種力量壓縮凝聚，爆發出極致強悍的巨力，壹掌瞬間震碎呂水馨身前的道道護體玄光，毫無阻塞的轟擊在其胸腹之間。
　　“咕唔？！”
　　這突如其來的爆發壹擊，令呂水馨都猝不及防的痛呼出聲。
　　下壹刻，寧塵掌勁壹震，倩影如流星般重重砸落荒漠內，沙塵還未反震炸起，他便趁勢從天而降再出壹掌！
　　轟隆！
　　方圓百裏巨震不止，茫茫荒漠好似沸騰般激蕩。
　　煙塵未散之際，隱約可見兩人身影壹同陷入地底數十丈有余。
　　“......”
　　呂水馨眼前視線恍惚了壹瞬，很快強穩住心神，下意識要拔劍回擊。
　　但剛要橫掃的劍風卻在半途陡然停滯。
　　寧塵居高臨下的半蹲在她身旁，維持著以掌鎮壓的姿勢，低頭道：“為何不再出手？”
　　“妳心知肚明。”
　　呂水馨冷淡開口，神色雖然並無多少變化，但那股攝人心魄的凜冽殺氣卻在漸漸消退。
　　“我可不知道。”寧塵臉上魔紋漸散，失笑壹聲：“我只是想占據先機將妳制服了再說，沒想到妳反倒先冷靜下來了，難道是覺得此戰妳沒什麽勝算？”
　　“我不覺得那些怪物會留手而已。”
　　呂水馨淡然望來：“妳剛才這壹擊本可以將我重創，但接連兩次卻收了力氣，只是暫且制住了我的行動，看起來生怕傷到我。”
　　寧塵眉頭壹挑：“所以妳總算相信了我說的話，確認了我的身份？”
　　“半信半疑。”
　　呂水馨眼神微動。
　　片刻後，她不著痕跡的偏開目光，平靜道：“還要鎮壓我到幾時？”
　　語氣雖是清冷，但其如今的姿勢卻略顯旖旎。
　　披裹著素白紗裙的婀娜嬌軀盡覽無遺，秀發胡亂披散，裙下雙腿略微並攏屈起，幾抹玉白雪肌若隱若現，而緊握著長劍的玉手也無力垂至耳畔，壹副任人采摘的誘人模樣。
　　不同於當初的稚嫩青澀，如今的呂水馨已有絕色傾世之容，歷經風霜後的沈寂與冷意，在此刻反而更添幾分奇異魅力，宛若悠遠仙境之中的壹朵青蓮，未染俗世塵埃，讓人升不起絲毫褻瀆之心。
　　寧塵收回右掌，順勢打量了她兩眼，贊嘆道：“多年不見，丫頭妳也變得亭亭玉立了，當真是姿色動人。”
　　呂水馨輕啟朱唇：“這是在戲弄我麽？”
　　寧塵笑了笑：“只是心有所感而已。”
　　說笑間，他伸手將其輕輕扶起：“不僅是容貌大變，就連性情都變了許多，若非我對妳印象深刻，怕是壹時間都認不出妳了。”
　　呂水馨緩緩起身，目光有些深邃的望來，似是在施展著見心異能。
　　片刻後，她緩緩低吟道：“當初分別之後，妳便依靠回塵逆夢之法跨越數千年，眨眼間來到了這裏？”
　　寧塵神情微肅，點頭道：“正是如此。”
　　“原來是真的...”
　　呂水馨眼簾微垂，仿佛自語般喃喃出聲。
　　她剛想再開口，但兩人腳下皸裂崩塌的大地卻突然震動起來。
　　寧塵眼神壹凜，很快察覺到大地下方有魔氣正在迅速匯集...這和當初在禁地內的經歷幾乎壹樣。
　　“這裏不是閑談的好地方。”呂水馨反手按住了他的肩膀，平靜道：“隨我過來，我有壹處能暫且落腳的隱蔽之地，可以避開這些源源不斷的魔氣。”
　　話音剛落，她拉著寧塵頓時閃身離開。
　　“......”
　　半晌後，寧塵踉蹌著重新踩至地面，環顧四周壹圈，發現自己來到了壹處略顯殘破的孤殿前。
　　咚！
　　與此同時，他能明顯感覺到遠方傳來壹陣劇烈震蕩，連忙順勢望去，就見天際處壹股黑雲漸漸升騰而起，幾乎將半邊蒼穹都染成了漆黑之色，宛若厲鬼尖嘯嘶嚎。
　　寧塵見狀不禁咂舌。
　　這場面，比當初自己在此地所經歷的更為狂暴。
　　“別在外面傻站著了。”
　　呂水馨頭也不回的踏入殿內，冷淡道：“那些魔氣縱然聲勢浩大，也不至於影響到數千裏外的此處。”
　　寧塵眼神微動，不由得再看向其纖細背影。
　　“妳，對這裏很熟悉？”
　　“我已在這裏生活了千年，那些魔氣的脾氣我自然清楚。”
　　呂水馨在前方引路，足跟與地面碰撞出清脆的聲響。
　　寧塵跟在她的身後，眼神凝重的掃視四下。
　　這裏的環境...
　　“此地四周被我布下了驅魔之陣，還有許多真魔屍骸堆積在外，足以震懾魔氣，令它們不敢輕易靠近此地。至少這數十年來，它們還不曾往這邊聚集，還算安全。”
　　呂水馨指尖壹劃，兩旁很快燃起了壹縷暗淡幽火。
　　寧塵看著無比陰森的空曠內屋，不禁低聲道：“平時妳都是如何休息的？”
　　“這裏。”
　　呂水馨隨手壹指。
　　寧塵順勢望去，很快在幽火旁看見了壹張布滿裂紋的玉床。
　　而整間屋子，除去這張床之外，就只剩下了壹副殘破書架，上面擺放著寥寥幾本書。
　　“這裏算不上條件優渥，我也沒什麽好招待妳的，見諒。”
　　呂水馨來到玉床旁，壹臉平靜的指了指：“坐吧。”
　　寧塵心下復雜萬分，低聲道：“可否與我說說，這些年來究竟發生了什麽變故？”
　　“...玉瓊宮覆滅，僅此而已。”
　　呂水馨話語微頓壹下，清冷玉顏上依舊沒有波瀾，仿佛在說些某種無關緊要的小事。
　　她率先撫裙坐在玉床的床頭，目不斜視道：“縱有諸多勢力在暗中相助，但在強敵來臨的那壹刻，我們仍是敗了。”
　　寧塵語氣凝重道：“有太陰族她們相助，依舊無法抗衡？”
　　“是。”
　　呂水馨眼眸空寂冷漠，好似沒有了神采，低喃道：“敵人的行動無比迅速，待我們欲要求援之際，整座玉瓊宮已落入對方布下的詭異陣法，與外界天地徹底分隔，甚至還有諸多長老被舊古侵蝕後臨陣倒戈，我拼盡全力擊穿陣法，才將幸存的門人弟子送至外界。”
　　“隨後，我遁入禁地尋求自保。”
　　她猛地攥緊雙手，面龐上閃過壹絲煞氣：“但五域六劫卻開始對此界灌註魔氣，更是將我無數門人弟子的殘魂煉制成魔投入此界，欲要將我連同禁地壹並煉化。
　　我只能...殺...噗咳！”
　　話音未落，她卻突然咳出壹口鮮血，昏昏沈沈的軟倒下來。
　　寧塵臉色壹變，連忙將其抱住：“怎麽回事？！”
　　“別擔心。”九憐很快說道：“她只是壹時亂了心境、滋生心魔反噬。只要修養壹陣便能有所好轉。”
　　“...眼下的情況，有些錯綜復雜。”
　　寧塵讓呂水馨小心翼翼的躺回玉床上，語氣凝重道：“雖然極為慘烈，甚至連禁地都如我們記憶中壹樣變成了荒漠。但是...”
　　“事態發展不同。”
　　九憐倏然現身在旁，環臂沈吟道：“有玉瓊宮門人逃出了此地，而且禁地內也唯有呂水馨壹人。五域六劫反而是在外面出手煉化此界，而非壹開始就占據了禁地。”
　　她與寧塵對視壹眼，心下都在暗自思索。
　　或許，尚有壹絲轉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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