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五十九章 許壹

　　掛斷電話後，嚴瀟攔下了準備壹起立刻出發的秦滿江。
　　“妳有更重要的事。”
　　他對秦滿江說道。
　　秦滿江剛要說話，卻聽嚴瀟轉頭對深淵說道：“能請妳和他壹起，先去打探壹下觀音湖最近的消息嗎？”
　　深淵沈默，點頭，算是應下了這件事。
　　沈骸笑瞇瞇地拍了拍秦滿江的肩膀：“他總算是說了壹句為數不多的好話，妳現在的時間應該花在調查觀音湖上。據我所知，那個地方是人盡皆知的詭異之地。和妳的老家下江村名聲也不相上下。”
　　“而且五天後是壹月二十二日，正好是春節。【瞳界】把時間定在那壹天，應該不是巧合。”夏南也補充道。
　　秦滿江啞然。
　　他知道自己現在說什麽都沒用，畢竟自己沒車，這群人鐵了心不帶自己去的話，自己也沒轍。
　　“放心，這是在現實世界，有事電話聯系。”沈骸右手做了個call我的手勢後，轉身拉開車門，上了車。
　　現在也的確沒什麽時間耽擱了，現在已經快四點鐘，趕到小重陽觀起碼六點，這個時節六點鐘天都快黑了。
　　鐘雪燃的事又明顯格外緊急，必須盡快趕到。
　　夏南，沈骸，嚴瀟三人立刻出發，往伏城西北方向去了。
　　只剩秦滿江和深淵留在原地。
　　秦滿江看著他們的車消失不見後，轉頭看了深淵壹眼：“我們也走吧。”
　　……
　　離開江邊的會所後，秦滿江並沒有第壹時間趕去觀音湖的方向。
　　而是先讓深淵開車回清瞳酒吧。
　　壹路上，深淵似乎壹直想對他說些什麽，好幾次欲言又止。
　　秦滿江看著車窗：“有什麽就說吧，不用客氣。”
　　盡管還沒到天黑的時間，但今天有雨，天色本就陰沈，此刻路上來往的車輛早已打開了車燈，照著細膩的雨絲，車窗玻璃上的雨滴暈開了光輝，朦朧斑駁之間只能隱約看到城市的虛影。
　　“為什麽這麽相信我？”深淵的聲音很低，低到完全不符合“秦滿江”的人設。
　　此刻他扮演的“秦滿江”，應該是壹個各方面都被設定好的人物，他不會狂喜，不會大悲，不會失落，不會猶疑，他的壹切情緒都只是平淡的，壹切表現都只是中庸的才對。
　　但……秦滿江明顯感受到了深淵此刻的低落。
　　“為什麽啊……我也不知道，可能我們同病相憐吧。”
　　秦滿江伸出手指，在車窗玻璃的霧氣上寫字。
　　他先寫了壹個壹，又豎著加了壹筆，變成了十。
　　“在了解妳之前，我有過很多猜測過，比如妳是某個單字代號的月城前十席，又比如妳是江渡本人，所以……在很長壹段時間內，我對妳的確抱有不小的惡意。”
　　“但……後來我發現，妳只是自己，不是他們，也不是我。”
　　秦滿江收回手指，閉上了眼睛：
　　“我知道妳想問什麽，壹個連替身都算不上的肉身人偶，怎麽現在擁有了自己的意識和自我認知？對吧？”
　　不等他回答，秦滿江就自顧自地說：
　　“壹開始，我甚至連迷茫都不會，我的壹切行為，都是下意識的。”
　　“下意識順從身體裏設定好的數值，在意識到這壹點後，我又下意識地反抗，不想讓自己變得像江渡。”
　　“但除了江渡之外，我不會做任何人。”
　　“【秦滿江】這個人的個性與想法，從壹開始就是江渡的弱化版本，當我不想變成江渡的時候，卻發現自己根本不知道自己原本的樣子，也就是……【我】該是什麽樣子。”
　　“所以，我無意識地學習，模仿，拙劣地去扮演自己遇到過的每壹個自己覺得好的人。比如……陽，許壹，沈骸，嚴瀟，鐘雪燃，甚至李西就……我的個性千奇百怪，自己也感覺別扭。”
　　“直到有壹天，我意識到……”
　　“這就是我。”
　　秦滿江扭頭看了深淵壹眼，卻見這家夥正目不轉睛地盯著自己。
　　“餵餵，看路！妳在開車呢！”
　　深淵轉回頭去，又搖搖頭：“我不懂。”
　　秦滿江松了口氣，自己還有那麽多事要做，萬壹交待在了壹場車禍上，那才是真正的狗血。
　　“因為妳……我，我們是沒有嬰兒時期的，”秦滿江給了壹個讓深淵更加費解的說法，“人類的嬰兒，從呱呱落地開始那刻，就是壹張白紙。但我們不同，我們從壹出生，就被設定好了某種固定的數值，那些數值會在成長的過程中潛移默化地影響我們的行為與思想，把我們變成預定中的那個人。”
　　“我的預定……是江渡，而妳的預定……是我。”
　　“所以，我們並不是壹張白紙，我們是壹張寫滿了字符的紙。我現在為什麽願意跟妳說這些，是因為妳也已經意識到……自己不是【深淵】，妳就是妳，妳誕生了【我】的意識。”
　　“雖然還很稚嫩，但從誕生【我】的意識這壹刻起，我們才真正變成了壹張白紙。或者說……把那張原本寫滿字符的紙張翻了個面。”
　　“人類嬰兒自呱呱落地起，開始了模仿行為，第壹任模仿對象是母親，從壹個眼神，壹個舉止，從最初的模仿開始伴隨著人體壹路的成長，直至成為壹個有獨立思想的人。”
　　“但我們……是從有了【我】的意識開始後，才開始的模仿，所以……陽是我，李西就是我，沈骸是我，許壹是我，嚴瀟是我，江渡是我，鐘雪燃是我，秦滿意是我……包括妳，也是我。”
　　“我的模仿從有了【我】的意識那壹刻開始，我無意識地模仿了自己感興趣的所有人。所以，妳不用避諱自己的茫然。”
　　“模仿，是人生的第壹步。”
　　“那張紙是我們的性格底色，在此之上的任何勾勒，都在塑造壹個全新的妳，所以……”
　　“除了妳設定好的數據，也就是【秦滿江】的數據外，妳印象最深的，最感興趣的人是誰？”
　　秦滿江看著他，問出了這樣壹個有些奇怪的問題。
　　就像父母在問剛上幼兒園的孩子，最喜歡班上哪個同學壹樣。
　　他沈默良久，緩緩說出了壹個名字：“易博士……”
　　又是他啊……博士這個明顯的稱謂，讓秦滿江不得不將他和那個把江渡遺物送給自己的“博士”聯系起來。
　　然而，還沒等秦滿江深思，他的口中又緩緩吐出了另壹個名字。
　　只是這個名字，讓秦滿江起了壹身雞皮疙瘩。
　　“許……壹……”
　　他眼神呆滯，仿佛自己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說出這個名字。
　　然而恍惚間，秦滿江卻覺得這個身影有些眼熟！
　　他……深淵……
　　他是那個周博士制造出來的人，在【七個孩子】怪談中，他的身體可以觸發“觸摸屍體”的反應。
　　也就是說，他本身是用壹具屍體制造的。
　　這個人……這個正開著車的人，難道用的是……
　　許壹的屍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