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8章 於漠19

　　早上還穿著白裙， 壹頭銀色卷發，像個漂亮布偶貓的夏莉，在經過壹天學習， 再次出現在哥哥面前時， 已經變得像只在垃圾堆裏打過滾的流浪貓。
　　衣服和臉上都是黑灰， 整齊的頭發亂糟糟的，累得雙手顫抖。
　　和她相比，於漠的狀態很不錯， 盡管神情和平時沒什麽不壹樣， 但他似乎休息得很好， 氣息舒緩， 精力充沛。
　　夏莉看了哥哥壹眼，又看了壹眼，覺得哥哥好像連黑色的頭發絲都在發光。
　　“克羅夫特今天教了妳什麽？”
　　“老師在做魔法實驗， 我在旁邊幫忙。”夏莉吸吸鼻子，“壹開始我跟不上，還以為老師要把我丟出去了。”
　　但是沒有，面容刻薄的老師只是瞪了她壹眼，又重新教了她壹遍。
　　而且……
　　“哥哥，我在老師那裏看到了麥金哥哥的項鏈。”夏莉想起這件事，有些猶豫地看向哥哥。
　　“老師發現我認識那個項鏈， 向我問了壹些麥金哥哥的事。”
　　夏莉留了個心眼，說得很保守。
　　但得知她認識項鏈的主人， 老師對她的態度好了很多。
　　他對於那個項鏈的珍視，讓夏莉對他的身份產生了壹些猜測。
　　但她聰明的沒有表現出來， 只像個可愛的小傻瓜和老師進行了簡單的交談。
　　“哥哥，我可以告訴老師關於麥金哥哥的事嗎？”
　　“當然可以， 他問什麽妳都可以回答，沒關系。”於漠早有預料也早有準備。
　　他當初用麥金的身份和克羅夫特主教聯系上，卻沒想過把人藏起來。
　　因為那很沒有必要，麥金，他最好的朋友阿莫斯現在是他的學生。
　　只是這樣，他們兩個就會站在他這邊。
　　而且，現在那兩人和夏莉的關系都很不錯。每周帶夏莉過去和他們相處，效果不錯。
　　他們三個在緊迫的學習中產生了緊密的聯系，在未來，他們的聯系只會更緊。
　　麥金會是夏莉和她那位老師之間最好的連接紐帶，讓那個固執的主教自願認真教導夏莉。
　　“夏莉，妳可以多和妳的老師分享壹下妳小夥伴的情況，他或許會喜歡聽。”於漠說。
　　夏莉明白了他的意思，猶豫了壹下，“那我應該告訴麥金哥哥這件事嗎？”
　　於漠看她臉上的灰土汗水痕跡，拿出手帕給她，“夏莉，妳可以按照自己的心意去做。”
　　“我並沒有準備控制妳的壹切。”
　　夏莉紫色的眼睛閃了閃，她低下頭去掩飾自己的神情，帶著鼻音說：“我明白了。”
　　於漠了解她在想什麽。
　　因為他也曾有過這樣的時期。
　　在沒有盡頭的仿徨中，突然被壹個“哥哥”接納，被對方好好地照顧起來。
　　雖然不是有血緣關系的哥哥，對方還有很多秘密，但那是唯壹接納自己的人。
　　於是想要成為更稱職的家人，為對方做更多事，想要展現自己有用的壹面，期望能讓對方滿意。
　　“妳想做什麽就做什麽吧，只要不去當個大壞蛋，闖什麽禍我都和妳壹起處理。”當初，他那位大哥是這麽說的。
　　所以，於漠也對夏莉說：“妳可以想做什麽就做什麽，闖什麽禍我都會處理。”
　　夏莉確實因為他的話而放松了很多。
　　她不再需要哥哥陪著，自己每天往聖殿跑，累得壹身臟兮兮回家，但精神狀態越來越好，人也活潑了壹些。
　　她和克羅夫特主教的關系不知不覺好了起來。
　　於漠吃到她做的下午茶點，看到她還另外準備了壹份帶去給自己的老師。
　　她還把於漠交給克羅夫特主教的那枚項鏈拿回來了，說要交還給麥金。
　　因為麥金很在乎那枚母親留給他的項鏈。
　　於漠帶夏莉去莊園時，看到她悄悄和麥金湊著頭在說什麽，兩人還以為他沒發現，結伴跑出莊園，去了壹趟王都。
　　阿莫斯為兩人遮掩，於漠只當沒發現。
　　過了壹段時間，克羅夫特主教特意在聖殿，舉辦了壹場收徒儀式，將夏莉收作正式的弟子。
　　能跟著紅衣主教學習的魔法師很少，有正式弟子身份的魔法師更少。
　　這之後，夏莉和哥哥壹樣，壹躍成為了王都貴族圈中最受歡迎的人之壹。
　　在新年來臨之際，王都中各個宴會開得更加頻繁了，於漠和夏莉也忙起來。
　　光輝節，聖殿裏的從主教和司祭，都會前往中心廣場，為廣大民眾進行新年祈福。
　　貴族們當然有壹些特殊待遇，不用擠在中心廣場，而是前往王宮參加光明祭典。
　　往年的光明祭典，都會有教皇親自主持，但今年，教皇冕下並沒有出現。
　　外界議論紛紛，久病的皇帝陛下也為這種不同尋常而焦慮，靠在寢殿的枕頭上，接見了兩位代替教皇主持儀式的紅衣主教。
　　“教皇冕下還好嗎？從去年的光明祭典，我也有壹年沒見過教皇冕下了。”
　　皇帝陛下語氣虛弱，自從大王子死後，他受到驚嚇，身體更加不好。
　　“教皇冕下很好，今年不能出席，只是因為今年邊境線上有不少地方都被死病侵襲，情況有壹些嚴重，冕下正在忙著守護這片大地。”克羅夫特主教面容嚴肅刻板地回答。
　　“原來是這樣，真是辛苦教皇冕下了。”
　　比起遠在幾千裏外看不見摸不到的死病，皇帝陛下更在乎自己的身體。
　　不能得到教皇的復生魔法，他怕自己不小心就會死去，於是有些焦躁地說：
　　“或許那些死病侵襲的地方壹天不管也不會有事，請冕下空出壹天時間，好讓我去拜見吧，妳們知道的，我是虔誠的光明信徒。”
　　“是的，我們很清楚。”
　　珀露特語氣溫柔地安撫著這個病床上怕死的老人，拿出水晶瓶裝的魔法藥劑。
　　“雖然教皇冕下不能親自前來見陛下，但他讓人送來了藥劑，陛下的身體會恢復健康的。”
　　皇帝陛下的神情終於舒緩下來，他立刻掙紮著坐起來，接過藥劑壹口喝下去。
　　感覺到腐爛的內臟都在慢慢煥發生機，整個人變得輕松，他長長吐出壹口氣。
　　離開皇帝陛下的臥室，珀露特和克羅夫特，兩人隔著壹段距離往外走。
　　兩人壹個微笑壹個冷臉，氣場肉眼可見的不合。但最近因為那對兄妹的緣故，稍微有所和緩。
　　克羅夫特主教斜眼看了珀露特壹眼，仍然對他喜歡不起來。
　　他潛意識裏覺得珀露特危險，能隱約感覺到他光明力量之下的不純粹和汙穢，因此壹直排斥他。
　　珀露特也不喜歡克羅夫特，不是因為他的態度，而是因為克羅夫特是教皇的擁躉。
　　比起他，教皇更信任克羅夫特。
　　這幾年，明明他表現得這麽好，但教皇始終防備著他，不愧是活了那麽久的老怪物，真是敏銳警惕。
　　克羅夫特不出事，他很難越過克羅夫特去插手教皇的事。
　　要不要處理掉他呢？
　　兩人出現在舉辦光明祭典的王宮殿堂，祭典還未開始，這裏擠滿了貴族們。
　　兩位紅衣主教出現，吸引了所有人的註意。
　　而兩位主教，目光齊刷刷地投向壹個方向。
　　在宴會的壹角，穿著禮服的夏莉，正尷尬面對著壹個年輕男人。
　　二王子奧爾登，他是個荒唐風流的家夥，據說染了某種治不好的分流病，靠光明藥劑控制病情，但仍然沒有收斂。
　　他幾乎將自己嬉笑的臉湊到夏莉身上，熱情地說：“夏莉，妳以前都不參加那些宴會，否則我怎麽會現在才註意到妳，妳長得可真漂亮。”
　　“聽說妳還是聖殿的魔法師？剛好，我身體不太舒服，下次妳去我那裏幫我看看病，怎麽樣？”
　　“抱歉，我才跟老師學習，還不會治愈魔法，可能幫不到您。”夏莉強忍排斥。
　　“怎麽會，妳這麽漂亮，本身就是個治愈魔法……”奧爾登正深情款款，肩上突然搭上了壹只手。
　　壹個比他做作的聲音更溫和的聲音說：“二王子不舒服嗎，或許我可以幫忙看看是什麽問題。”
　　奧爾登扭頭，看見了珀露特主教和善的面容。
　　奧爾登瞬間大驚失色，差點從椅子上跳起來。
　　他親眼看到過這位和善的珀露特主教，輕描淡寫地把大哥燒成灰，回去就做了噩夢，現在看到這張臉都渾身發麻。
　　“不、不用了，不用勞煩主教閣下。”
　　和他的驚恐相比的，是夏莉的驚喜。她高興地喊：“老師！珀露特主教！”
　　克羅夫特主教的表情也不太好看，他讓夏莉跟著自己，夏莉忙提著裙子跟上去。
　　珀露特按著二王子的肩，朝她微笑著擺擺手，示意她離開。
　　夏莉跟在刻薄嚴肅的老師身後，來搭話的人果然少了很多。
　　“現在的皇室越來越荒唐了，這樣的人，每年都在浪費聖殿的珍貴藥劑！妳離那個二王子遠壹點。”
　　“我知道的，老師。”夏莉乖巧回答，心想，如果不是在這種有很多人的公開場合，她都忍不住要用新學的魔法把那家夥塞進桌子底下了。
　　克羅夫特回頭看了弟子壹眼，“新年過後，我會教妳制作魔法藥劑。”
　　夏莉眼睛壹亮：“好的，老師！”
　　她早就聽阿莫斯說哥哥在教他制作魔法藥劑，現在她也能學了！
　　聽說光明系魔法師制作的恢復藥劑效果最好，她做了藥劑可以給麥金和阿莫斯用。
　　還有哥哥……雖然哥哥有珀露特主教，好像用不上她。
　　此刻的於漠，正坐在休息室裏，對面是墨頓侯爵。
　　這位大王子的舅舅，因為大王子的死大受打擊，離開王都回到自己在北方的領地上，這次又因為新年祭典來到王都。
　　比起半年前，他蒼老了許多，眉間憂慮的刻痕也更深。
　　“塞西爾伯爵願意幫這個忙嗎？如果事情成了，還有比這些更多更好的禮物送上。”
　　墨頓侯爵將桌上裝滿珠寶金條的箱子往於漠那邊推了推。
　　於漠看也沒看：“我只是壹個小小伯爵，怎麽幫得上您的忙呢？”
　　“我只是希望塞西爾男爵能幫我在珀露特主教面前說幾句好話。”墨頓侯爵的眼神意味深長，“珀露特主教不給其他人面子，也會給塞西爾伯爵面子的，不是嗎？”
　　於漠沒說話，墨頓侯爵又開始說：“我的領地已經有壹半被死病侵蝕，再這樣下去，我的領地都要消失了！”
　　他之前想讓大王子給他想辦法換壹塊領地，可惜大王子意外慘死，皇帝陛下也不想管他。
　　換領地這事不容易，他只能把主意打到聖殿那邊。
　　能控制死病侵襲的，除了教皇就只有兩位紅衣主教，可是想請他們出手，代價太大。
　　墨頓侯爵所知道的那些被死病侵襲的城池，幾乎把自己賣出去，才籌集到讓聖殿出手幫助的金額。
　　但更多的是貧瘠窮困，付不出代價，最後淪為死城的地方。
　　這門大好生意，讓聖殿斂財無數，漂亮輝煌的聖殿幾乎遍布大陸各地。
　　“塞西爾伯爵再好好考慮考慮吧，我們或許可以不通過聖殿，我願意私底下為妳和主教閣下準備豐厚的報酬。”
　　“聽說塞西爾伯爵現在還住在壹座狹窄的屋子裏，我在內城還有個不錯的房子，可以贈送給妳……”
　　墨頓侯爵把人送走，看著年輕伯爵的背影消失，臉上的神色變化，惡狠狠罵了壹句。
　　壹個小小伯爵，就因為當了紅衣主教的情人，對他這樣擺譜。他都說盡了好話，送上了這麽多好處，還不肯松口，真是貪婪的家夥！
　　他焦躁地走到附近的陽臺，重重推開門卻聽到壹陣驚呼。
　　門後竟然有個穿著綠色禮服的夫人，驚訝地回頭，露出壹張嬌艷的面容。
　　“妳是……”墨頓侯爵認出了她。
　　“啊，是墨頓侯爵！您怎麽會來這裏？”夫人用扇子遮住自己的紅唇。
　　墨頓侯爵察覺她散發著曖昧信號的眼神，心裏壹動，關上了陽臺門。
　　於漠走向大廳，宴會廳的音樂從半開的門流淌出來，夾雜著歡笑聲，但這邊鋪著地毯的走廊非常安靜。
　　他考慮著墨頓侯爵透露的信息。
　　死病已經從周邊鄰國侵襲到光輝帝國了。所有人都以為這是天災，誰能想到，其實是“人禍”呢。
　　不過，這只是壹個開始，現在還沒人能阻止那位教皇冕下。
　　腳步忽然停止，於漠看見站在窗邊的人影。
　　穿著紅衣主教服的珀露特站在窗簾邊，似乎在看月亮，又像是在特地等他。
　　“在大廳找了壹圈都沒看到妳，妳去哪裏了，厄洛倫？”
　　“找我做什麽？”
　　“我們又好幾天沒見了，難道厄洛倫不想我？”
　　每次見面，話說得倒是曖昧，幾天不見，又忘記自己上次在沙發上僵硬麻木的糟糕表現了。
　　“那不如主教閣下今晚陪我睡覺。”於漠淡淡說，“如果真的這麽想念我。”
　　不出意外，主教閣下笑容壹僵。
　　突然，他面向窗外，神情微動：“血……死亡的氣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