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 深情且哀婉

　　跟二三十年後的人不大壹樣，這年代的人談戀愛，都是直奔結婚的。
　　周建春現在年齡還小，但虛歲才十八的周建春，卻壹樣是壹個心思細膩的女孩，從手拉手算起，她跟陸子堅確立關系也已經是半年有余，結婚這件事，她是真的已經考慮過了——當然，之前在她看來，這是很順理成章的。
　　談戀愛嘛，先談，大學繼續談，大學畢了業就結婚唄。
　　但是現在，陸子堅居然已經訂婚了。
　　任是陸子堅舌燦蓮花，也不可能讓她真正的放過這件事的。
　　陸子堅對此心知肚明。
　　所以他只做最重要的那部分說明，給周建春打個預防針，但多余的話、安慰的話之類，他是盡量壹句都不說——他知道多說無益。
　　當然，代價就是，接下來幾乎壹周，陸子堅再也沒從周建春臉上看見壹丁點的笑模樣。沈默、哀婉、憂愁，她好像是壹下子又變成了上輩子分手後的那個她。
　　陸子堅試著哄，各種花招。
　　壹直到高二都開學了，她臉上才終於重新有了笑模樣。
　　“那……她長得好看嗎？”
　　“好看，但沒妳好看。在我心裏妳最好看。”
　　“那恁倆換了書，將來妳要是不娶她，她咋辦？”
　　“嗨，妳這是操的哪門子心啊！到時候她考不上大學，那當然就配不上我了，這還用我說嗎？如果考上了，壹旦進了大學，見了那麽多優秀的男同學，她指不定什麽時候就喜歡上別人了，還用咱操心？真到了那個時候，我大姑還得找她們家把彩禮要回來呢！”
　　“那妳得答應我，妳不能跟她約會。”
　　“……”
　　嘎的壹下，始終小心翼翼的周建春，從陸子堅臉上看到了壹抹清清楚楚閃過的不耐煩，趕緊解釋，“我是說……妳不能讓班裏其他人知道，她是妳的未婚妻。”
　　她始終都知道自己是弱勢的。
　　之前，壹直到現在，她始終都知道自己是愛情裏的卑微者。
　　她始終都知道，陸子堅是多麽的受女孩子歡迎，最近半年她還知道，就連靳曉燕那樣子的成年女人，還那麽漂亮，都心甘情願聽他指揮，甚至他們聯手做生意，還好像是越來越成功，連自己的舅舅都要跟著那個靳曉燕吃飯了。
　　現在她又知道，原來陸子堅都已經訂婚了。
　　雙方父母都承認的，正式的訂婚。
　　雖然年齡還小，還不曾真個的深刻明白這裏面的事情，也不知道自己跟陸子堅之間距離訂婚還有多遠，但她很明白，或許在感情上，自己走在了那個叫劉桂萍的女孩子前頭，但是至少在儀式上、在陸子堅的家人那裏，她落後了。
　　而且是落後了好大壹截。
　　她對愛情裏的這種感覺，壹向都是極其敏銳的。
　　也因此，劉桂萍這個名字，自從出現的那壹刻起，在她心裏的警惕排名，就直接竄到了第壹名，甚至超越了趙美琴——她知道陸子堅跟趙美琴得有半年沒怎麽來往了，但在她看來，趙美琴的威脅程度始終要大過靳曉燕。
　　靳曉燕是個寡婦，望門寡也是寡婦。
　　還比陸子堅大了好幾歲。
　　周建春自認為還算了解陸子堅這個人，他表面謙和，也跟誰都能有說有笑，但其實內心裏相當高傲，他不會願意真的跟壹個寡婦談戀愛的。
　　不是他自己真的嫌棄寡婦有什麽，而是他不可能接受別人對於他跟壹個年齡比她大了好幾歲的寡婦談戀愛的那種指指點點的議論。
　　而且她也仔細觀察過好多次了，那個靳曉燕肯定是憋著心想勾引陸子堅的，但陸子堅對她，就頂多是有點色心——她之前就很好看，瓜攤子上再見，感覺她比以前更好看了，身上似乎多了壹種叫人說不清道不明的氣質。
　　總之，很迷人。
　　公平點來說，周建春自己都很喜歡看。
　　看她那壹身衣服，看她那種與自己截然不同的、帶著幾分成熟與成功的氣質，看她那鼓鼓的胸口，和細細的腰。
　　更何況陸子堅壹個男人。
　　但他並不是真的喜歡她。周建春篤定這壹點。
　　趙美琴不壹樣。
　　哪怕高考之後，大家會離了很遠，周建春都會始終認為，趙美琴才是她真正的最大威脅——也或者說，是她這壹類的女孩。
　　白天鵝。
　　陸子堅這個人，明顯迷戀白天鵝壹樣的女孩。
　　然而誰能想到，還沒來得及撇開趙美琴，又來了個劉桂萍。
　　“大家都知道咱倆是壹對，要是忽然知道妳都訂婚了，那我成了啥人了？大家還不得……還不得笑話死我！”
　　“嗯，那倒是！”
　　陸子堅壹副很體諒和理解的表情，把她摟進懷裏，手很不老實地在她光潔的後背上緩緩摩挲著，說：“妳放心，我愛的肯定是妳。我不會把我跟她已經訂婚的事情說出去的，也會要求她不許亂說。”
　　說到這裏，陸子堅想了想，忽然又說：“對！這樣，我要求她不許跑過去咱們的教室裏找我，怎麽樣？”
　　周建春聞言，臉上忽然露出壹抹驚喜的笑容，趕緊點點頭，“嗯。”
　　她甚至主動摟住陸子堅的脖子，踮起腳尖，湊上來親了陸子堅壹口，說：“子堅，我愛妳，我壹輩子都不會離開妳的，沒有妳，我活不下去！”
　　這個話從她口中說出來，深情且哀婉。
　　陸子堅的回應就比較幹脆直接，“我知道。”
　　…… ……
　　很快就到了高壹新生開學的日子，周建春壹大早就有點心神不寧的，早飯後都打了預備鈴了，她回頭看，居然發現陸子堅沒在座位上，第壹節課下了課之後，她過去找邊兆國壹問，老邊說陸子堅請假了，她心裏就又是咯噔壹聲。
　　中間的大班空裏，她跑出去新生報道的地方到處找、到處看。
　　沒找到陸子堅的摩托車。
　　人群裏也沒看到他。
　　但她清楚地知道，陸子堅不會無緣無故請假的，他有摩托車，很可能是去村子裏接他的未婚妻去了。
　　然後……果然的，第四節課上課之前，他出現了。
　　周建春心裏已經確定無疑。
　　兩人的目光相遇，陸子堅沖她笑了笑，比了個OK的手勢，也不知道到底是想表示個什麽意思，是說他已經成功地幫他的未婚妻報道了？還是說，他已經跟那個叫劉桂萍的女孩子說好了，不許她過來找人？
　　周建春沖他笑了笑，甜甜的。
　　似乎什麽都知道，又似乎壹無所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