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造化弄人

　　方寶道：“妳知道崔正直是什麽人就好，我就怕妳上了他的當。”
　　崔牡丹又喃喃道：“那天晚上，妳來找我，我那時心裏沒有任何人，自然也沒有妳，怎麽會肯跟妳走，更何況我爸收了聘禮，治病已經用了壹部分，再也還不出來了，我只能留下，可是，妳的出現，妳說妳喜歡我，還強行……強行親了我，我心裏是高興的，真的是高興的，因為妳給了我希望，壹個擺脫這樁婚姻的希望，我希望妳能夠有出息，能夠不再受崔正直家欺負，也能夠幫我把用的聘金還了，才會對妳說出那些話，我在想，如果妳對我是真心的，還會來找我，我就把壹切都告訴妳。”
　　方寶忍不住道：“可是上次回來，妳為什麽不給我說？”
　　崔牡丹緩緩搖了搖頭道：“上次妳回來，好像壹事無成的樣子，而崔正直已經當上……當上了副鄉長，我害怕妳惹不起他，就不敢給妳說了，只希望妳能夠有……有出息，所以這兩年才會忍不住去問妳四舅，特別是爸爸死了之後，妳就是我唯壹的支撐，我白天……白天想的是妳，晚上想的也是妳，甚至決定，反正爸爸已經去世了，我也不必再顧慮什麽，只要妳回來，只要妳還要我，就跟妳走，無論天涯海角，無論妳是貧困富貴都跟妳走，想不到……想不到……”
　　說到這裏，崔牡丹壹串珠淚潸潸而下，方寶忽然仰天暗暗壹聲長嘆，真想罵老天作弄人，這次回來，他如果不是動了要帶壹個媳婦兒風光回家的心，或許壹切都不壹樣了，可是現在，鐘蕾絕對是壹個好老婆的人選，現在身子已經給了自己，情深壹片，百依百順，他該怎麽辦，到底該怎麽辦啊。
　　心裏壹陣糾結，但方寶很快就有了決定，不管怎麽樣，崔牡丹的病才是最重要的，他要她活下去，絕不能眼睜睜的看到這朵鮮花的枯萎，她什麽都沒有了，只有自己，而自己，壹定要給她支撐。
　　於是，他緊緊地摟著崔牡丹，在她的臉頰上用力的壹吻，流著淚道：“牡丹，是我混蛋，是我沒有明白妳的心意，可是現在，妳壹定要活著，今後的事，我們再說，我愛妳，永遠都愛，妳要是死了，我做什麽都會覺得沒意思的。”
　　能夠呆在這樣惡劣的環境裏，服侍父親，然後教導學生，外表楚楚的崔牡丹內心其實還是堅強的，但是，父親死後，她孤苦壹人，而對方寶的期待，已經成了她對生命渴望的最後稻草，可是當見到他帶著另外壹個漂亮的女孩子回來，這根稻草消失了，她已經沒有了生的眷戀，所以才會自暴自棄，既不吃藥，也不吃飯，現在，充滿她心靈的這個男人就在自己身邊，緊緊地摟著自己，親著自己，用火熱的話向自己表白，讓從來沒有情感經歷的崔牡丹也激動起來，原本蒼白的臉上有了越來越多的紅暈，她似乎也忘記了壹切，忘記了這個男人已經有女朋友了，而是閉上了眼眸，將頭靠在了這個男人的胸口上，感覺著他的心跳，也感覺著那種從未體會過的幸福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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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過了好壹陣，方寶才想到崔牡丹藥喝了，還沒有吃飯，便在屋子裏的煤竈上找到了壹鍋燉好的雞湯，弄熱些之後，便用碗盛著，找來了勺子，走到了床邊，壹勺壹勺的餵給她喝，等她喝了湯，潤了腸之後，又挾著雞肉給她吃，然後用手接著她吐出的骨頭，那樣子，實在是壹個無比細心的丈夫，而方寶也前所未有的這麽溫柔過。
　　有了方寶的寬慰與服侍，崔牡丹的精神略好了些，等方寶把碗洗好，凝視著他好壹陣，才道：“方寶，妳回去吧，已經很晚了，阿蕾還等著妳，我和妳是……是有緣無份，妳好好的對待人家就好了，還有，我想給妳說壹件事，壹件我感覺很強烈的事。”
　　方寶連忙道：“是什麽事？”
　　崔牡丹道：“妳還記得那個‘萬鱗朝天’的傳說嗎？”
　　方寶點頭道：“當然記得，不是說過去崔貴妃出生的時候出現過這樣的異景，而妳出生之前也是這樣的，崔正直才特別想把妳接到他們家去大旺家門。”
　　崔牡丹緩緩搖了搖頭道：“不，我沒什麽特別的，倒是妳，從小到大，我總覺得……覺得妳和別的男孩子不壹樣，別忘了，妳和我是同年同月同日生的，而且相隔……相隔只有壹個小時，妳出生的時候，仙女湖的那些魚已經泛起來了，只是大家過去受了……受了崔貴妃的影響，覺得這個異景的傳說要應在我身上，但是，現在來看，如果那個傳說是真的，那麽就會應在妳的身上，妳現在才多大，就連直升飛機都買得起了，將來……將來還不知會成什麽……什麽樣子。”
　　方寶從來就沒有想過這個問題，但聽崔牡丹這麽壹說，的確記得母親告訴過自己，他出生時仙女湖那些各種各樣的魚就浮出水面形成“萬鱗朝天”的異景了，不過這種事他從來沒有放在心上，當下笑道：“管得是妳還是我，只要我們兩個有壹個發財就行了，牡丹，這樣吧，我回去給阿蕾說壹聲再來照顧妳，她這人外表有時候很辣，但心地是很善良的。”
　　崔牡丹“嗯”了壹聲，臉上流露出了黯然之色，再也沒有說話了。
　　方寶便走了出去，但速度並不快，卻是在想該給鐘蕾怎麽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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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到了樊洪舉的家，卻見鐘蕾的房間已經歇了燈，顯然她已經睡下了，崔牡丹還沒有病到無法起身的地步，而且又剛吃了藥和飯，方寶便也沒有再過去，而是回到了房間之中，也上床去睡了，只是這壹夜思來想去，心魂糾結，哪裏能夠睡得著。
　　到了第二天早上，天剛亮，就聽到屋外有人敲響，方寶前去開門，卻見穿著白色羽絨服的鐘蕾風風火火的走了進來，大聲道：“寶哥，我剛才接到報社的電話，說有壹個緊急的采訪任務，就在成都那邊，妳快開直升飛機送我去，過兩天我給妳打電話，妳再來接我。”
　　瞧著鐘蕾這麽急，而且他也想去照顧壹下崔牡丹，方寶就什麽也沒有說，答應壹聲，匆匆漱洗之後，和她走到了村頭，鉆上了直升飛機，向著成都而去。
　　等到了成都，鐘蕾讓方寶先回去，自己會打電話叫他來接，方寶也沒有多想，便駕著直升機回到了皇妃村，到了崔牡丹的身邊照顧她，而崔牡丹有方寶細心的陪著，也漸漸有了求生之意，開始喝藥吃飯了。
　　就這樣，過了三天，鐘蕾還沒有打電話來，第四天的上午，方寶便打了壹個電話去詢問，但哪裏知道，鐘蕾的手機竟然已經停機。
　　方寶這壹驚真是非同小可，擔心她出事，在下午的時候，就要駕駛著直升機前去尋找，然而，當他回到四舅家說了這事，家人都催著他趕快去，樊洪舉卻壹臉黯然的遞給了他壹張疊好的信紙。
　　看到這封信，方寶就有了不好的預感，也不去問四舅，立刻坐在了院子的石凳上，打開了信紙，裏面頓時出現了壹頁娟秀的字跡。
　　“寶哥，當妳看到這封信時，我應該已經離妳很遠了，不要怪我騙了妳，其實報社沒有什麽事，是我自己要離開妳的，那天晚上，我沒見到妳，去問四舅，他就把牡丹姐的壹切告訴了我，而我就到了皇妃村小學，在牡丹姐屋後的窗外，妳們說的話，我都聽見了，原來在妳的心目中，牡丹姐是那麽的重要，我，不過是壹個無意中走進來的過客，是橫在妳和牡丹姐之間的壹個負累，我也沒有辦法再讓自己呆在妳的身邊，牡丹姐是壹個好女孩子，她才是妳最好的良配，退出，才會讓我的心裏好受些。不要來找我，因為我不會讓妳找到，或許有壹天等妳和牡丹姐結了婚，我的心也平靜下來，會出現在妳們面前給壹個遲來的祝福。
　　還有，寶哥，雖然我們已經跨出了那壹步，但妳不必放在心上，對於壹個現代女性來說，那並不算什麽，只是壹段經歷，這個世界很大，比妳優秀的男人也很多，或許在世界的某壹處，我會尋找到真正屬於自己的幸福。
　　再次祝福妳和牡丹姐，代問她好，另外給妳婆婆和父母說壹聲，他們很好，我喜歡他們。”
　　這封信的字數並不多，方寶卻看了壹遍又壹遍，心中湧動的卻是難以言喻的失落與酸楚，鐘蕾在信裏似乎說得輕描淡寫，但他知道，她放不下的，絕不可能就這樣放下了，她只是因為善良，也或許是因為在皇妃村小學的窗外聽到了自己對崔牡丹說的那些火熱的話，對於壹個女人來說，那無疑是會讓人傷心的，在她寫信的那壹晚，不知墜落了多少的珠淚。
　　在看了五遍信之後，方寶忽然仰天壹聲長嘆，然後狠狠地敲了壹下自己的頭，雖然這件事很大壹部分是造化弄人，可是，是自己去追求的鐘蕾，在地獄門的那個山坳也是自己在激情中要了她的身子，現在傷害到了這個好女人，他是個混蛋，混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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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瞧著方寶的樣子，樊洪舉走了過來，摸了摸他的頭道：“寶娃子，我知道阿蕾很好，但妳和牡丹的事，我想最好還是讓她知道，這才告訴她的，今後怎麽樣我不管，可是現在牡丹的病很重，特別是心病，我看只有妳才治得了她，這事不能耽擱了，畢竟妳和牡丹才是青梅竹馬，而牡丹又孤苦無依，我倒是希望妳能夠和她最後走到壹起。”
　　方寶知道，無論從哪壹個方面來說，樊洪舉對崔牡丹的感情都比鐘蕾近，自然是想幫崔牡丹，可是，鐘蕾的好，他心裏很清楚，又豈會那麽容易放下。
　　不過，在壹陣茫然與糾結之後，方寶漸漸的清醒過來，四舅說得不錯，現在崔牡丹是最需要他的，而鐘蕾既然已經存心躲著自己，他立刻要找也肯定徒勞無功，還不如等日後她平靜下來，再去找到她，去解決這壹段感情。
　　當思考要到怎麽解決這壹段感情，他的大腦裏立刻就浮現出大婆婆與小婆婆在那木屋裏相親相愛，情如姐妹的景致來，其實從少年時候懂得情感之事開始，他就挺羨慕崔天佑有這種福份的，不過時代不壹樣了，女人的性格與接受的觀念也不壹樣，崔天佑能夠擁有的，自己要想學習，難度實在很大，崔牡丹倒還罷了，鐘蕾這個獨立女性問題就很大，不過他深信這個女人對自己的感情，要達到目的，也只有坑蒙拐騙，不擇手段了。
　　想到這裏，方寶立刻振作起來，毛主席不是說過嗎，世上無難事，只要肯攀登，只要去做，就有成功的機會，現在就算自己憂愁百結，肝腸寸斷都是有個屁用，還是把崔牡丹照顧好，讓她恢復往日楚楚動人，清如蓮萼的容顏才是第壹要事，對了，還有她和崔百萬的婚約，那是壹定要退的，崔正直認了倒還罷了，如果他見到崔牡丹身體好起來，恢復了過去的麗姿，要兒子正式娶過門，那麽他只有老帳新帳壹起算，鬥壹鬥這個崔副鄉長。
　　於是，他站起了身，第壹件事，就是把鐘蕾與崔牡丹的事給婆婆和父母說了。
　　崔牡丹美麗清純，而且從小就善良懂事，對村子裏的老人小孩都好，方寶的家人豈有不喜歡的，只是她已經許給了崔百萬，也就沒有往那方面想，但萬萬料不到，方寶居然會有這麽壹段事，讓孫梅方澤遠樊春麗不由得楞了好半天，畢竟他們已經把鐘蕾當成了自己未來的兒媳婦，現在這個未來的兒媳婦走了，崔牡丹卻需要兒子照料，這男女之間，日日相處，會發生什麽事誰都想得到，就算沒有鐘蕾，崔牡丹可也是崔正直家下了聘的人啊，在沒有解除這段婚約之前，方寶與崔牡丹相處，那絕對是有違鄉規村約的行徑，實在是欠妥，當下都極力反對由他去照顧崔牡丹，說是拿錢給六嬸，讓她天天守著就行了。
　　然而，方寶從小就有自己的主意，從小就是壹個逆行不道的家夥，現在長大了，又有了實力，自然更不去怕事，面對著家人的力勸，也沒有多說，收拾了壹些東西提著皮箱就去了，樊洪舉只得安慰孫梅等人，說方寶這娃娃本領大了，會解決這事的，而且崔牡丹現在最需要的就是他，別人去照顧沒有什麽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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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壹路之上，方寶已經想好了該如何治好崔牡丹的病和與她日後如何相處，到皇妃村小學崔牡丹房間的時候，正看到她掙紮著想從床上坐起，趕緊去扶著用枕頭靠著，第壹句話就是：“牡丹，我幫妳收拾壹下東西，等會兒就背妳上直升機，到成都去治療，妳的病要好得快壹些。”
　　在方寶上次的擁抱與熱烈的表白後，崔牡丹已經不再抗拒治療，當然知道去大醫院自己的病好得快壹些，但輕輕咬了咬唇道：“妳這麽陪我，阿蕾會不會不高興，妳別冷落了她。”
　　方寶已經打算把這事給崔牡丹說了，當下便把鐘蕾留下來的那封信遞給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