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我要發財

　　於是，方寶瞧著崔牡丹道：“崔牡丹，看在我從來沒有騙過妳的份兒上，妳給我壹句大實話，到底喜不喜歡我。”
　　話音出口，他還特意化指為梳，伸出雙手在頭上理了理淩亂的發，這段時間他困在山坳裏，別說理發，連嘴唇上面的淡須也長得粗黑了不少，形象實在不是最佳狀態。
　　這其實是壹個他無意識做出來的滑稽的動作，但崔牡丹並沒有笑，秀美的眸子在他的臉上停留了好壹陣，才輕輕的壹搖頭道：“我不喜歡妳，方寶，我壹點兒也不喜歡妳，對不起。”
　　這句話便如壹枚炸彈將方寶壹顆充滿期待的心炸得粉碎，似乎連骨頭都要斷裂了，他忍不住道：“妳騙人，讀書的時候妳和別的同學都不怎麽說話，可是就和我話最多，我們是有交情的，還有，村子裏的人都瞧不起我，看我的眼神都不對，可是只有妳，看我的眼神是不壹樣的，我知道是不壹樣的。”
　　瞧著方寶失望的樣子，崔牡丹的眸裏飛快的掠過壹絲哀傷，但很快道：“小時候有交情和喜歡不壹樣，我不討厭妳，也不喜歡妳，看妳的眼神和看二狗大栓還有崔百萬他們都壹樣的，方寶，妳別誤會了。”
　　方寶是真的覺得崔牡丹對自己與對村子裏別的男孩子不同，萬萬想不到今天親耳聽聞了這樣的答案，頓時失望而氣急的道：“崔牡丹，是不是妳自己也想嫁給崔百萬，因為他們家有權也有錢。”
　　崔牡丹櫻唇微微的翕動著，過了壹會兒，才猛的壹點頭道：“是啊，有錢有什麽不好，可以買漂亮的衣服，住漂亮的房子，還能夠給我爸治病，方寶，妳家那麽窮，妳的名聲又那麽不好，誰家的姑娘會嫁給妳，妳還是到城裏去賺些錢吧，說不定……說不定還可以娶壹個城裏的姑娘。”
　　如果是村子裏別的少女說出這樣的話，方寶絕對是無所謂的，可是當這樣的話從崔牡丹的嘴裏講出來，便如萬箭穿心，甚至讓他有了世界末日的感覺，壹雙眼睛頓時紅了，霍然站了起來，道：“妳……原來妳也是這樣的人。”
　　崔牡丹也站起身來，但目光不敢與他對視，輕聲道：“這個世界是物質的，現實壹些沒有什麽不好，方寶，妳從來沒有出去過，對於這個世界了解得太淺了，妳走吧，到城裏去好好的發展，可是千萬不要做壞事，要是能夠發財，村裏人會羨慕妳的，無論妳過去有什麽名聲，都沒有什麽關系了，那些看不起妳的人，會爭著來巴結妳的。”
　　方寶膽子夠大，臉皮夠厚，但絕對不是壹個無賴，聽著崔牡丹壹聲接著壹聲的催自己走，咬著牙站了起來，盯著她道：“我會發財的，壹定會發財的，崔牡丹，妳等著看。”
　　崔牡丹又壹點頭，道：“希望能有那壹天，我會看著的。”
　　聽著她這話，方寶驀地又壹陣心酸，在鄉村，女孩子壹定親就意味著是別家的人了，崔百萬雖然被他揍得夠重，可是最多壹兩個月就會從縣城的醫院回來，定親的儀式會繼續，而且相信要不了多久，這頭豬就會和崔牡丹正式成親，就算他發了財回來，這個美麗如蓮的少女已經成了別人的媳婦，甚至還在奶孩子了。
　　想到這些，他肝腸寸斷，但同時油然而生的，卻是壹種悲憤的沖動，於是，他發出了壹聲低吼，上前兩步，壹下子抱住了還在垂著頭的崔牡丹。
　　不防他會這樣，崔牡丹擡起了頭，露出了驚駭的神情，顫聲道：“方寶，妳……妳要做什麽？”
　　方寶沒有說話，卻壹低頭，就在她雪膩光滑的臉頰上親了起來，崔牡丹“啊”了壹聲，趕緊掙紮著，但方寶將她抱得緊緊的，親了左邊臉，又親右邊臉，差不多有十幾下之後，才放開了她，瞪著她道：“崔牡丹，妳去嫁給崔百萬那頭豬吧，但老子是第壹個親妳的，記住，是老子方寶。”
　　說了這話之後，他正準備爬窗離開，卻聽到外面敲起門來，然後傳來了壹個男人的聲音道：“牡丹，牡丹，誰在妳房間裏，快開門。”
　　在外面叫門的，正是崔牡丹的父親崔文化。
　　被方寶野蠻的強行親了臉頰之後，崔牡丹的身子壹直在微微發著抖，但聽到父親的聲音，卻連忙道：“方寶，妳快走吧，看在小時候的份上，剛才的事情我原諒妳，但不許再有下次了。”
　　然而，方寶不僅沒有走，卻大踏步走到了門口，壹下子開了門。
　　見到了忽然出現在閨女房中的方寶，穿著壹件舊毛衣，身材幹瘦的崔文化頓時目瞪口呆，而房間裏的崔牡丹也驚得呆住了。
　　過了好壹陣，崔文化才反應過來，壹把抓住他的衣領道：“妳這個畜牲，怎麽到這裏來了，妳對牡丹做了什麽？”
　　在讀書的時候，對於這個老師兼校長的崔文化方寶就不是很尊敬，這倒不是他天生頑劣，沒老沒少，而是崔文化欺軟怕硬，為師不公，對像崔百萬這種家境好，有財勢的學生總是淳淳善導，如春風壹般，而且對學習的輔導也很細心，但像方寶這種孩子，動不動就被挨罵，然後被打掌心，清潔也是由這些孩子做。而現在，知道他收了崔正直的彩禮把崔牡丹定給了崔百萬，方寶心中僅剩的壹絲師生之情也蕩然無存了，見崔文化抓住自己，壹伸手，也抓住了他的領口，還壹下子把他推到了門板上，咬牙切齒的道：“我不是畜牲，崔正直才是畜牲，崔文化，妳把女兒賣給了畜牲家，自己也是畜牲。”
　　瞧著目露兇光的方寶，崔文化駭得瞪大了眼睛，但很快張大了嘴，似乎就要喊救命。
　　方寶知道他要叫人，立刻惡狠狠地道：“叫啊，妳叫啊，崔文化，我告訴妳，剛才我親了妳女兒，死也值得了，要是妳叫人，我就大聲地說出來，看妳還有沒有臉面，看崔畜牲還要不要妳女兒，如果他讓妳把十萬元彩禮退出來，妳會不會心疼。”
　　這話壹出，崔文化的嘴巴立刻閉上了，鄉村女子的貞節是關系著父母臉面的，而且又在定親這種節骨眼兒上，當老師的人善於思考，權衡利弊，這樣的事，當然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為妙。
　　此刻崔牡丹驚慌的走了過來，拉住了方寶的手道：“方寶，妳瘋了，快放開我爸。”
　　方寶當然不會揍崔文化，只是要當著他的面泄憤，松開了他，“啪”的壹聲，朝著他的腳下吐了壹口痰，跟著昂頭而去，此刻，他再也沒有去看崔牡丹壹眼，那個仙女般的女孩子，那個總是飄逸在自己美麗女子，在今晚離他遠去了，他不會回頭，也不會再想她，現在，到城裏去發財是他唯壹的夢，他要去追尋這個夢，要比崔畜牲家更有錢，要風風光光的回來，讓嫁給肥豬的崔牡丹去後悔吧。崔畜牲給兒子定下了百萬的目標，而他再回到山村時，壹定要超過百萬，至少要有壹百零壹萬。
　　壹邊匆匆行走，壹邊發狠的下著決心，然而剛繞道到了村西，準備順著村子那條通往外界的山路前行，他驀地發現了壹件極為嚴重的事，那就是從崔桂花家出來時背的那個帆布包，在裏面，除了煎餅與手電筒之外，還有崔桂花給的那兩千元路費及寫著三叔地址的紙條，在崔牡丹屋子裏坐在桌邊向她表白時，他順手就放在了桌上，而崔文化來敲門時，自己只顧得去泄憤，而忘了帆布包的事了。此刻的他，穿的是崔天佑的衣服，壹件藍灰色的舊綿衣，壹條黑色但膝蓋補著壹個布丁的綿褲，腳上是壹雙草綠色的解放鞋，除此之外，就壹無所有了，別說錢，就連像錢的紙片都沒有壹張。
　　當想起那個帆布包，方寶第壹反應就是回去拿，但他轉身走了兩步，想到剛才的情景，頓時咬了咬牙，崔牡丹不是喜歡錢嗎，那兩千元索性就留給她，反正紙條上三叔在城裏的地址他是記得非常清楚的，而且崔桂花也把去的路線給他仔細地說過幾次，不帶壹分錢出村，卻能夠揣著大把的錢回來，那才是真爺們，真本事，別人肯定沒這樣做過，但他方寶就可以，當發了財回村，也可以在崔牡丹面前將頭擡得更高，然後發出得意加快意的大笑聲。
　　於是，他回轉了身子，繼續向南而去，漸漸的，離皇妃村村頭的那塊已經斑駁，但仍然讓村民榮耀自豪的貴妃牌坊越來越遠了。


第二卷　花花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