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3章 做人，就要靠自己

　　趙霖並沒有因為王七麟沒看出骨頭的異樣而看輕他，反而安慰他：“妳沒看出來很正常，如果我不是自幼養蠱，見多了被蠱蟲掏空身軀的人獸，那我也不會註意到這點。”
　　他這算是在提醒王七麟，於是王七麟聽完後立馬動手。
　　他掀開圓覺眼皮，發現眼珠還在，但是中空。
　　他又打開圓覺嘴巴，牙齒都在，同樣已經酥軟。
　　見此他說道：“骨頭牙齒酥軟，眼睛中空，血液全部消失，如果我猜測不錯，他的大腦也已經空了。好像是有什麽東西在他體內孕育，最終汲取了他身軀的精華，破體而出。”
　　趙霖笑著點頭。
　　王七麟問道：“是蠱蟲作妖嗎？”
　　趙霖搖頭道：“不是，如果是蠱蟲禍亂，我能發現蛛絲馬跡，就像我知道妳身上有個血親蠱壹樣。”
　　王七麟從袖子裏掏出個小竹籠，道：“大人是說這個娘親蠱？這是巫巫送我的，有個反賊身上被下了子蟲，巫巫說他會來找我，結果許多天了他也沒來。”
　　趙霖笑道：“他會來的，別看巫巫年幼，但她在種蠱上天賦極佳，她下的血親蠱沒幾個人能解得開。哦，除非對方有壹些能專門吸引蠱蟲的天材地寶，將子蠱給引出來，但這種可能性很低。”
　　眾人發現了圓覺屍首的詭異，可是到底怎麽回事，他們卻找不到原因。
　　王七麟想等謝蛤蟆回來讓他來看看，謝蛤蟆或許會有所發現。
　　他把想法告訴了趙霖，趙霖欣然道：“這當然好，咱們這行當就得需要經驗，所以妳有個老江湖手下，這真是萬幸。”
　　王七麟道：“以後若有機會，我也去江湖上走壹遭，攢攢經驗。”
　　趙霖笑道：“那妳要小心，以妳現在身手，怕是會有些危險。”
　　他提起這個話題，王七麟頓時來勁了，問道：“趙大人，據我所知各個門派都有秘籍傳承，咱們聽天監好大壹個機構，怎麽就沒有個類似的部門來保存功法秘籍，以系統性的培養人才？”
　　趙霖屏退左右，然後嘆了口氣：“聽天監有個藏書閣，裏面有許多珍貴秘籍。”
　　王七麟欣喜若狂：“那什麽樣的條件可以進入？得達到什麽官職嗎？”
　　趙霖沒回答，而是繼續說道：“我曾經也疑惑，為什麽朝廷不去系統性的培養人才供應給聽天監？後來我打聽到壹個消息，據說這是太祖皇帝訂下的規矩，太祖皇帝起兵反元，江湖上的能人異士居功至偉，特別是道門，為了截斷前朝國運，道門……算了，這個先不說。”
　　“但正所謂俠以武犯禁，天下承平之後，門派大宗的存在成為朝廷隱患，可是如我前面所說，江湖各門派曾在太祖反元之時立下汗馬功勞，太祖榮登大寶後不便對各門派下手，可是朝廷又不能坐視各門派壯大。”
　　“於是朝廷設立了壹些機構來吸引江湖人士加入，咱們聽天監是這樣的機構，還有黃泉觀、羽林軍等，都是這樣的機構。”
　　說到這裏，趙霖停了下來，問道：“言盡至此，妳明白嗎？”
　　王七麟的心逐漸的冷了，拱手道：“卑職大約明白，朝廷是要兵不血刃的收斂天下武學功法、佛道異術，它不為己用，也不讓天下人用。”
　　簡而言之，朝廷在吸血，從各大門派身上吸血。
　　天下初定，新漢朝邊疆不穩，九洲內的各大宗門還是很龐大的壹股武裝力量，如果朝廷要鎮壓他們，難免會引發暴亂，到時候外敵趁機入侵，內憂外困之下會給朝廷制造很大麻煩。
　　於是朝廷就用了現在的溫水煮青蛙之計，它利用各種機會收取民間和門派的功法並束之高閣，吸收民間能人異士和各宗門的弟子，以此來壯大自己並削弱民間與宗門的武力。
　　趙霖沈默的點頭，臉上又露出習慣性的憂傷。
　　王七麟忍不住問道：“可是趙大人，朝廷不想讓百姓和江湖接觸功法我能理解，但它為什麽不肯自己培養出壹支強大的武力隊伍？”
　　趙霖反問道：“它需要這樣壹支隊伍來做什麽？”
　　“保衛邊疆嗎？這樣的隊伍去了邊疆，壹旦擁兵自重怎麽辦？”
　　“對付各門派嗎？太祖皇帝登基之時曾經立下血誓，各大宗門只要不違法犯禁，朝廷永不會鎮壓它們。”
　　“何況這樣壹支隊伍難免有異心，只要有人學會了朝廷精心篩選出來的功法流傳到江湖上去，這不是給朝廷自己找麻煩嗎？”
　　他有些憂傷地說道：“對朝廷來說，最好的江湖就是壹潭死水般的江湖！最好的百姓就是……算了，王大人妳只要記住壹件事就好，以後妳壯大隊伍要靠自己拉攏人才，而不能指望朝廷給妳委派人才。”
　　“同樣，妳要強大自身，也只能靠妳自己去尋覓功法秘籍，而不要指望去朝廷好心的賞賜妳功法秘籍。”
　　王七麟沈默的點頭，趙霖似乎想到了什麽傷心事，情緒越發低沈，直接揮揮手示意他退下。
　　他抱拳施禮離開後堂，心裏還是滿滿的疑惑：朝廷收斂天下武力後怎麽去抵禦外族入侵？壹個沒有尚武精神的民族，怎麽去開拓疆域、壯大國門？
　　但這些不是他壹個小小大印能管的，即使他馬上能就任鐵尉了，可對於朝廷來說還是個芝麻大小的官兒。
　　他要做的就是孝敬父母，然後老婆孩子熱炕頭。
　　當然，他還沒有老婆。
　　也沒有孩子。
　　王七麟出門的時候琢磨了壹下，聽天監公務繁忙，他可能連躺熱炕頭的機會都沒有。
　　這讓他悲愴莫名。
　　現在造化爐有兩道烈焰，本來他留著想找朝廷弄壹本高級秘籍來煉化壹下，現在來看靠朝廷是不行了，他還是靠自己吧。
　　還好林中英給過他壹本《陰陽無敵功》，他可以煉化這功法，還可以再煉出壹枚八景神童丹。
　　於是他找徐大去幫忙買三十六味帝皇丸。
　　徐大得到消息後狐疑的看著他問道：“七爺，妳晚上到底幹什麽啊？年紀輕輕就要這虎狼之藥？這不行啊！”
　　王七麟不耐道：“讓妳買妳就買，哪裏這麽多廢話？”
　　徐大不樂意了，說道：“大爺不是關心妳麽？妳得註意身體，這個養身體不能光靠補，還得靠省，就像人要攢錢得開源節流，對吧？不光要賺錢，還得省下錢……”
　　“行行行，我跟妳說實話，我就喜歡三十六味帝皇丸的味道，不是要補身子。”
　　徐大聽聞此話後笑了：“大爺只是直，而不是傻！”
　　王七麟暴走了，說道：“好，我是腎虛，可我是因為總跟鬼打交道，陰氣纏身所以才虛，總之妳趕緊去給我買！”
　　徐大看他發火了，只好悻悻的離開。
　　竇大春走過來問道：“七爺，徐爺去幹嘛呢？我看他好像不大高興。”
　　王七麟面露悲天憫人之色，同情的看著徐大背影說道：“唉，徐爺腎虛，去買三十六味帝皇丸了。”
　　竇大春大吃壹驚：“七爺，妳也腎虛現在徐大人也腎虛，妳倆怎麽回事？”
　　王七麟警告他道：“別亂說，我從沒有腎虛，以前我是給徐爺買的三十六味帝皇丸！”
　　將屎盆子扣在徐大頭上後，他愉快的回家準備煉丹。
　　很快他就聽說壹個消息，徐大去了百草堂後用雄渾的聲音說：“給聽天監王七麟王大人來兩盒三十六味帝皇丸！兩盒，王七麟王大人親自叮囑我了，壹顆不能缺，誰敢給王七麟王大人缺斤少兩，小心王七麟王大人來拿妳們問罪！”
　　然後徐大回來的時候還捎給他壹包藥材：“這個叫鎖陽、這個是陽起石、這是淫羊藿，喲，這裏有個好東西，驢鞭、鹿鞭、虎鞭，七爺妳用酒泡壹泡，三鞭酒啊！”
　　王七麟氣炸了：“這東西哪來的？”
　　徐大委婉地說道：“百草堂掌櫃的猜妳不光腎虛還陽痿，所以送了妳壹些藥材讓妳補壹補。”
　　王七麟只能默默的告誡自己：沒事，最多半個月就要離開吉祥縣了，等自己去了平陽府，名聲就會好起來。
　　壹天壹夜，壹本秘籍和壹顆八景神童丹壹起煉制出來。
　　王七麟先吃掉了八景神童丹，就此他喚醒了喉神百流放，聲音更響亮、氣息更悠長。
　　喉神百流放對他來說是壹個直接助力，他如今已經將金剛薩埵降魔咒和金剛薩埵心咒倒背如流，有喉神相助，他誦讀金剛咒速度可以更快、聲音可以更響亮，神通也更大！
　　另外就是《陰陽無敵功》，這門內功被煉化成壹門新功法：《陰陽大道》。
　　看著書名上四個字，王七麟陷入沈思。
　　陰陽？大道？
　　道是什麽道？
　　他怎麽感覺這不像是壹本正經內功心法？
　　翻開書頁，裏面是壹排排蒼遒有力的字跡：閉目冥心坐，握固靜思神。叩齒三十六，兩手抱昆侖……
　　這本內功心法記載的是口訣，要練功還得看悟性，悟性差的可能體會不到這功法的真諦，甚至練不出真氣來。
　　奈何王七麟有造化爐這個小棉襖，它已經幫他練好了。
　　功法通讀壹遍，它在王七麟手中便燃燒起來，而王七麟深吸壹口氣，丹田內力借這口氣化作壹道真氣，在他奇經八脈中開始飛快運轉。
　　以前內力運轉是壹道水流，而如今真氣凝練就是兩道風！
　　他閉目感覺自身變化，依稀看到丹田出現壹個陰陽球，它由黑白兩色組成，壹陰壹陽。
　　陰極陽生、陽極陰生，陰陽對立、陰陽同根、陰陽化育、陰陽互體……
　　兩道真氣壹道來自陰極的少陽之眼，壹道來自陽極的少陰之穴，二者在他體內並行，彼此相容、彼此交互，生生不息。
　　王七麟緩緩吐氣，兩條纖細的氣柱從他兩邊鼻孔吐出，壹道色白、壹道色黑。
　　他突然想到了幾個月前在牌坊鄉驛所看到孫繆吸取香氣練功的情景，當時孫繆只能同時吸進排出煙氣，哪像他這樣能凝練陰陽之氣。
　　然後他又想到了徐大那番話：正常人誰鼻孔裏掛著兩條氣龍？氣龍消失的時候是不是呲溜壹聲沒了？
　　這想法壹出現，他壹時心神不穩，陰陽之氣頓時斷絕。
　　這把他給氣的，就沖前院吼道：“徐大，妳它釀不幹好事！”
　　徐大正在挑逗木兮，將姑娘逗得花枝亂顫。
　　聽見王七麟突然壹聲吼，姑娘挺不高興的，說道：“王大人怎麽回事呀，莫名其妙就罵妳。”
　　徐大心虛地說道：“讓他罵吧，他最近腎虛，虛火旺盛。”
　　主要是他平時虧心事做太多，實在不知道王七麟為了什麽又罵他。
　　陰陽大道修成，王七麟盡管依然是禦氣境的修為，可是卻感覺能力與以前大不相同。
　　妖刀揮出，刀氣像利箭壹樣飛出。
　　禦氣外放！
　　如臂使指！
　　驛所沒有什麽案子，王七麟白天帶九六回去看看它老娘，倪家老爺子壽命大限越來越近，九六與母親能相聚的時日越來越少。
　　可是這小東西還不懂事，並不知道這代表什麽，只會回去就喝奶。
　　到了晚上他則去余驍海家老宅主動引鬼，他帶上徐大就去圍著供桌轉圈施展請神吃糧術，吸引八方鬼魂前來。
　　釣魚執法。
　　這算是站好最後壹班崗，給吉祥縣消除陰邪隱患。
　　鬼魂們往往興高采烈的到來，然後著急忙慌的逃竄。
　　這是孤魂野鬼。
　　王七麟體內陰陽二氣運轉不休，他現在壹口氣吐出有灼灼陽氣，孤魂野鬼不敢靠近。
　　這種小鬼他不做處理，他專門對付大鬼。
　　大鬼有修為，它們看到供桌後就想據為己有，結果等它們壹動手才發現碰到的硬茬子有多硬。
　　反正謝蛤蟆回來之前，王七麟已經將中部八景神也全給喚醒了！
　　唯壹遺憾是圓覺軀殼壹案沒有頭緒，沒有相關詭事發生，他什麽都打聽不到，也解不開這案子。
　　五日之後，謝蛤蟆騎馬趕回來，他看到王七麟後便沈著的點頭，意思是拿到了重要消息。
　　王七麟遞給他壹杯清茶，謝蛤蟆潤了潤嗓，道：“劉大人扶持妳做平陽府鐵尉，怕是不止為了破考生失蹤案這麽簡單，他還要借妳的手對付平陽府的本地勢力！”
　　劉姓是大漢國姓，劉博其實是皇親國戚，所以他能在官場順風順水的升職很正常。
　　與皇親國戚相對立的還有地方勢力，像李英和竇大春就是吉祥縣的地方勢力。
　　平陽府的地方勢力更猛，謝蛤蟆說道：“大人可知道平陽府有個別名叫武平陽？”
　　王七麟點頭道：“知道，據說平陽府民風彪悍，崇尚武道，男兒以出行刀劍隨身為美譽。”
　　謝蛤蟆道：“不僅如此，武平陽還因為武是個姓氏，平陽府武家乃是整個並郡數壹數二的大家族！”
　　這些王七麟知道，說道：“平陽府現在的知府叫做武翰林，他是武家人；府尉叫做武景湛，乃是武翰林之子，父子共執壹府，這種事在本朝很罕見，在並郡被當做壹段佳話。”
　　“是的，”謝蛤蟆頷首，“平陽府有個宗門叫天武門，宗主名字是武紫陌，他是武翰林的二爺，後天境頂尖好手，功力深不可測，新漢朝立國之初，他曾經跟隨長輩為太祖鞍前馬後，如今為參透先天玄機常年閉關，應該是九品境的高手。”
　　王七麟心思壹沈，問道：“這麽厲害？妳說我在他手下能走幾招？”
　　謝蛤蟆道：“看他想跟妳走幾招。”
　　王七麟訕笑道：“差距這麽大麽？那妳呢？妳跟他孰高孰低？”
　　謝蛤蟆笑了笑岔開話題，道：“這還不止呢，平陽府最大鏢局叫武林風，平陽府最大客棧叫文武客棧，平陽府最大的酒樓叫文武雙全，平陽府乃至並郡最大的商隊之壹叫武備商隊，平陽府的錢莊和當鋪名字倒是多，但背後掌櫃的都姓武！”
　　王七麟驚呆了，說道：“整個平陽府都是武家的，對吧？”
　　“差不多！”
　　徐大咳嗽壹聲道：“妳們說我要是去了平陽府改名叫武大……”
　　王七麟拍拍他肩膀道：“那妳壹定要小心壹個叫潘金蓮的女子。”
　　謝蛤蟆說道：“我還沒有說到重點，知道劉博為什麽要送妳去平陽府聽天監當差嗎？因為並郡的郡守大人身體欠佳，常年掛印，朝廷本來有心委任武翰林為代郡守，結果劉博從中橫插壹桿子，妳說武家能願意嗎？他們會讓劉博這位新上官安然順心的執掌並州嗎？”
　　王七麟搖頭道：“武翰林做不了並郡郡守，朝廷不會讓武家成為封疆大吏。”
　　如果武翰林做了並郡郡守，那武家就可以去經略整個並郡了。
　　要知道武家經略平陽府多年，他們儲備了大量人才，擁有完整的人才鏈，壹旦武翰林身居並郡要職，那就可以源源不斷的將自家人才輸送進各大體系中，他們有實力將以後的並郡變得像現在的平陽府壹般。
　　到時候並郡就要有個綽號叫武並了。
　　所以朝廷怎麽可能讓武翰林上位？武家可是地方割據勢力！
　　謝蛤蟆笑道：“但是平陽府官場就認為武翰林會成為新郡守，結果最終劉博上位，別的地方不清楚，總之平陽府上下自然不滿。這樣大人妳要可憐了，劉博力主將妳拔擢為平陽府鐵尉，妳猜武家會怎麽對待妳？”
　　這不用腦子想，用帽子就能想出以後日子多不好過，於是他嘆了口氣問道：“有沒有好消息？讓我緩壹緩。”
　　謝蛤蟆道：“有，考生在平陽府境內失蹤，武翰林大發雷霆，他以此為借口解除了府城聽天監驛所中所有人的職權，將他們全趕回家了。”
　　王七麟大為絕望，叫道：“這算什麽好消息？”
　　謝蛤蟆道：“這樣大人妳就不用擔心上任後會在府城遭到掣肘了，而且妳正好可以帶自己嫡系去組建班底，這怎麽會不算是好消息呢？”
　　王七麟想想這麽說也對，於是他總算可以露出壹絲笑容了。
　　謝蛤蟆接著說道：“不過福兮禍之所倚，我還有個壞消息要告訴大人。大人的前任楊左鐵尉現在名義上失蹤，但我在江湖上打聽到的消息卻是他已經讓武家給做掉了。”
　　“楊左與武翰林不合已久，聽天監算是平陽府中不歸於武家的力量中最大的壹支。現在妳繼承楊左職位又是劉博拔擢，於是江湖上知道這消息後紛紛開盤，他們賭妳能在平陽府活多久。”
　　徐大關心地問道：“都有什麽盤？”
　　王七麟怒視他：“咋滴，妳還要去下個註？”
　　徐大嘿嘿笑道：“這不是想玩兩手嗎？不為賺錢，主要是為了爭壹口氣，我看看盤口裏有沒有認為七爺妳能幹贏武家的選項，要是有那我絕對要買上壹大筆。”
　　謝蛤蟆幹脆利索地說道：“沒有。”
　　“那盤口裏對七爺顏面最友好的是個什麽選項？”
　　“說王大人能在平陽府城堅持壹年。”
　　“草！”
　　王七麟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