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夢鎖金秋 by 流淚的阿難陀
2018-5-31 06:01
第十二章 曙光
我幾乎是跑著回到閣樓上的,敏已經來了,床單已經鋪好,正在方桌邊看翻那本《素女經》呢。我咚咚地跑上樓來,她趕緊把書放下了,壹臉尷尬的樣子,紅得不成樣子。
她訕訕地說:“妳什麽時候回來的?”我沒回答她,我也不想對她說謊,躺床上去了,床單香噴噴的,還有洗衣液幸福的芳香。
[
她見我不回答又問我:“這本破書上的字怪怪的,妳看得懂嗎?”
我跟她說我看得懂,我想起了爺爺小時候教我看《唐詩三百首》,,也是繁體豎排的,每壹首後面都附有小註,和現在的註不壹樣,基本上都是引用古人的詩句或者經典原句做註,也是那麽的難懂,爺爺便壹個字壹個字地教我,壹句壹句地給我解釋。壹本書下來,斷斷續續花了壹年多的時間,所以我認得很多繁體字,也知道古文大概是怎麽斷句的。
敏聽著我說這些,好奇地問我:“妳爺爺還在吧?”
我想起爺爺死的時候爸爸像個孩子似的哭了,我說:“他死了。”那時我還夢見了爺爺,跑去跟爸爸說爺爺還沒死,現在想起來那時的我真的純真得讓人想哭,不知人有三苦。她看見我悶悶不樂地,也就不問了。
她神神秘秘地跟我說:“我媽叫妳去壹起吃飯?”
我有點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什麽?”
她壹字壹頓興高采烈地說:“我--媽--叫--妳--去--我--家--吃--飯。”
這像壹句驚雷,我楞了大半天說不出話來。
她看見我呆了,搖了搖我:“不會吧?這就把妳嚇傻了?也太不經嚇了吧?”
我定了定神問她:“她怎麽知道的?”
她拍了拍我的腦袋說:“妳這裏是不是有問題了?我舅姥爺經常去我家,我舅姥爺和她說的呀。”
這下更糟了,那天早上我們幹得那麽大聲,也不知房東醒了沒有,我著急起來:“那我們豈不是完了?那天早上妳那麽大聲音。”
敏的臉壹下刷的紅了:“說妳傻妳還真傻,要是舅姥爺聽到了,把這個告訴我媽了,我還能完整地站在這裏,還能這麽高興?”我還是覺得心裏沒底,怎麽想怎麽像個鴻門宴,不知道到底去還是不去。
她見我猶猶豫豫的,瞪起了眼:“去還是不去,妳說個話呀?”我有選擇嗎?
我換上我的白色運動鞋,那是我最好的鞋了,平時都舍不得穿的,忐忑不安地往她家去了。壹路上我腦袋裏像炸開了鍋,亂亂糟糟的。我不停地想象她媽會是什麽樣子的,會說什麽話,我該怎麽回答。在路上她非要我牽著她的手,,可是我怎麽也輕松不起來。她緊緊地攥住我的手掌,手心都攥出水來了,看來她也不輕松嘛,還說我。壹路上都沒什麽話,我心裏七上八下的,如臨大敵。她堅持要我走前面,這讓我壓力更重了。
她家就在街邊,開了個小百貨店。遠遠看見她媽媽坐在店門口的藤椅上,短發別在耳根後面,手裏拿個雞毛撣子,肩上挎個黑色的小包放在面前,莊嚴地坐在店門口。她撒開了我的手,像只小鳥向她媽媽飛奔過去,抱著她媽媽又是親又是叫,好像分別了很多年似的。
等我走到跟前,她才松開了她媽媽,跑到她媽媽後面去了。她媽媽被她弄得氣喘籲籲,好不容易解脫出來,臉上的笑還沒有松懈下來,理了理被敏弄亂的發鬢,回頭問敏:“這就是老學校的那個向非?”
敏趕緊點點頭,我趕緊說:“阿姨,妳好!”還好,我還以為她看著那麽嚴肅,原來說起話來滿臉堆笑,是那麽的慈祥,可以在敏身上看到遺傳了媽媽的某些內容。
看起來阿姨快五十歲了,眼角已經爬上了淺淺的 <>魚尾紋,也許是長年的辛勞讓她過早地衰老了。不過短發濃密油亮,只有稀稀疏疏的幾絲白發。眼睛是漂亮的雙眼皮 <>,秀氣而淡定,明亮而不渾濁。那高高的鼻梁和抿著的厚厚的嘴唇,顯示出不衰的活力。身材勻稱,顯得有點微微地胖,不說話的時候,臉上掛著精明的略帶譏嘲的表情。
她點點頭,回頭對敏說:“不錯呀,很有禮貌的壹個小夥子。”
敏做了個鬼臉,對著她吐了吐舌頭,她伸手想給敏壹巴掌,敏跳開了。
她惡狠狠地說:“鬼丫頭,還不進去把菜熱了?”轉過頭來,重又堆上笑容對我招招手:“去吧,妳們先進去,我馬上就進來。”敏在後面對我做了壹個勝利的“V”形手勢,跑過來拉著我穿過店鋪,從店鋪的後門進去了。
這個院子有點像以前那個時代的四合院,不過瓦房變成了平房,墻上貼著潔白的瓷磚,都是她壹家人住著,她有三個哥哥,有兩個已經成家立業分家出去了,最小的哥哥去市裏讀高中了,聽說是市裏最好的中學。進了堂屋(堂屋相當於我們說的客廳,只是和客廳不同的是,裏面對門的中央掛著天地諸神祖宗的排位,俗稱‘家神’,逢年過節這裏就是祭拜祖宗的祠堂,平日裏也有當做起居室招待客人的,界限不是很分明。)她並沒有立即就去熱菜,而是帶我去參觀她的閨房:房間收拾得幹幹凈凈的,壹張淡青色的席夢思床,床柱上掛著潔白如雪的蚊帳,床上面鋪著粉紅色的被褥。床面前的窗前放著壹張寫字桌,書本,文具整整齊齊地放在上面,桌面壹塵不染,,白色蕾絲點綴的窗簾,拉開能看到窗外壹片已經收割了的稻田,只有光禿禿的短短的稻樁杵在田裏;整個房間有著熟悉的芳香的味道,淡淡的梔子花的味道。敏像壹個小孩炫耀玩具壹樣炫耀她的閨房,臉上掛著幸福的滿足的笑仰著躺在床上打滾。我在老家是閣樓,在這裏還是閣樓,家裏的閣樓還沒有這裏的閣樓好,壹到冬天四面來風,躺在被子裏瑟瑟發抖。
阿姨的聲音從客廳裏傳進來:“鬼丫頭,叫妳把菜熱熱,熱了嗎?”
敏觸了電壹樣從床上彈起來,飛快地沖出去,我也跟在後面出來了。
阿姨壹邊滿屋子用雞毛撣子追著她,壹邊生氣地大喊大叫:“就知道玩,就知道玩……”,敏咯咯地笑著跑著,跑到我背後拉著我的衣擺,尋求我的庇護。阿姨揚起雞毛撣子打不到她,氣呼呼地住手了:“這孩子,壹天瘋瘋癲癲的。”
吃飯的時候,敏又變回了楚楚依人的小鳥,坐在媽媽身邊,邊吃邊瞄著我,阿姨歉意地說:“都是些家常菜,自家地裏出的,都沒什麽招待妳的,怪不好意思的呵!”
不好意思的是我,我說:“阿姨,真的挺香的,我第壹次吃這麽好吃的菜。”
阿姨笑了,看看女兒說:“不是說向非很木訥很老實嗎?我看不像呀,這麽會說話,怪不得喲……”
敏紅著臉低著頭,阿姨向我的父母問了好,我問她:“叔叔呢?怎麽不壹起吃飯?”
阿姨說:“還不是為了那爛攤子東奔西跑的,今天進貨去了,晚上才回得來哩。”
她又問到我在老學校的壹些情況,我真不知道該怎麽跟她說,就實話告訴了她:“我被勸退了。”
阿姨驚訝的看著敏,又看看我說:“怎麽沒聽她提起過呢,這麽大事情?這究竟是怎麽回事?”我就把那天的批鬥大會跟她大概說了壹遍,敏也驚訝地看著我,我無法預見他們的反應,突然間我感覺的我是個陌生人,跟她們的距離那麽遙遠。
阿姨聽完了,哈哈大笑著誇張地鼓起掌來:“這算什麽事呢?就該那樣說,老學校每天都要這樣發動學生修這修那的,不就是為了省那幾個臭錢麽?”從來沒人說我做得對,只有她這樣說,這樣我又確定她是自己人了。
她看著我默不作聲,悶悶不樂的樣子又說:“這是妳爸爸媽媽知道麽?”
我說:“我還沒告訴他們,怕他們擔心哩!”我把家裏的情況大約跟她說了壹遍,阿姨壹拍胸脯,打著包票說:“孩子妳別愁,多大點事兒哩?包阿姨身上了,又不是只有它壹個學校,新老學校的老師很多都是我們的熟人,妳愛去哪個學校妳說,,只要妳開口,說去哪就去哪?”阿姨的話讓我喜出望外,她說話是如此的斬釘截鐵,讓人信任和欣慰。
原來這就叫“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功夫”啊。我感激地對她說:“老學校我是不想回去了,我想去新學校,跟敏壹個班。”
阿姨真的夠義氣,像個哥們兒那樣:“好,就這麽說定了。妳們的事我也聽敏的舅姥爺說過了,那是妳們年輕人的事,我作為家長,我有話要說。”
敏和我都不吃飯了,緊張的等待她的發落,我們也不知道房東究竟說了什麽,阿姨停頓了好壹會,我們的心揪得緊緊地,她終於語重心長地說出來下面的話:“說嚴重點的話,妳們都還沒成年,這算早戀,可是我們也是過來人,所謂‘不是冤家不聚頭’,誰喜歡誰這都沒錯,時代變了,不像那年月偷偷摸摸地喜歡,不敢說出口,如果不是她舅姥爺跟我說,妳們打算瞞我壹輩子?”
我和敏面面相覷,大氣也不敢出,心裏咚咚直跳,她停了停接著說:“我現在知道了,我也不批評妳們,作為家長,我給妳們提壹些建議是應該的吧?”
我和敏壹個勁地點頭,她說:“壹切以學習為重,互相幫助,互相學習,共同進步,現在是學習的時候,錯過了這個時光就再也找不回來了,那可是終身的遺憾哩,我這孩子,壹天就是頑皮,不像她小哥那樣認真,妳看起來穩重,妳得隨時說說她,收收她的心。”
我說我會的,她又說:“妳們那天早上的事,她舅姥爺也說了,我當時氣不打壹處來,想打死她,但是回頭想想,不發生也發生了,就算我把她打死了有用什麽用呢?到現在我還沒告訴她爸爸哩。今天有這個機會,把妳叫來主要也是說這個事,妳們還年輕,承擔不起這個責任,但是愛美之心每個人都有,只是妳們的路還長著,要懂得保護對方,小非,妳知道我說的這意思吧?”
我趕緊使勁地點點頭,她轉頭看了看敏,敏臉紅得像熟透了的蘋果,在那裏揉搓著雙手。
阿姨看我們緊張得不行,嘆了口氣說:“這孩子還騙我說是去小燕家做作業,以後妳們也不要偷偷摸摸的,只要妳們聽我的話,好好學習,在期末的時候給我拿個好成績出來,她爸爸那裏,我知道怎麽辦的,當年我們還不是早早地就把那事做了,現在還不是走在壹起了,雖然辛苦,日子還是過得去的。”
說完後站起身到電話機旁撥了壹個電話,她在給敏的班主任打電話,把我的情況在電話裏說了壹遍,回過頭來說:“行了,明天就去上課吧,給妳們加了壹張新課桌。”
敏吐吐舌頭給老媽豎起了壹個大拇指。告別的時候,阿姨叮囑我說:“妳和小敏經常回來吃晚飯,什麽都是現成的,外面有什麽好吃的?妳們做的東西能吃嗎?”
到了街上,我們興奮得都快飛起來了,我背著敏從街頭壹直跑到街尾,,她張開雙臂,輕盈得像陣風。陰霾終於散去,太陽就要出來了,這壹天是十月十號,壹個值得記念的日子。從今天開始,我們不用怕別人看見,不用怕別人說我們早戀;從今天開始,我們可以囂張,可以牽著手去天地的任何角落;從今天開始,我們可以瘋狂地做愛,放肆地呻吟;從今天開始,我看到全新的開始……
【未完待續】
|
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