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0章 兄妹

　　鏡頭首先對準的是壹個很有年代感的房間。
　　給人的第壹印象是幹凈，桌面壹塵不染，屋子裏每壹樣東西都被收拾得整整齊齊。
　　第二印象應該是簡陋，因為除了床，壹張桌子，窗臺的壹株盆栽之外，竟然什麽都沒有了。
　　而且裏面的每壹樣東西看起來都舊舊的，像是塗上了壹層時光的濾鏡。
　　隨後鏡頭開始往外移動，停留在了屋外。
　　壹個男人蹲坐在門檻前，垂頭喪氣，手裏抓著壹根燃燒了半截的香煙，用力地戳著地面。
　　他穿著壹身緊巴巴，偏小，洗得過分白的外套。
　　頭發稍微有些長了，不過臉還是幹凈的。
　　當他擡頭的壹瞬間，有不少現場的女觀眾發出了尖叫聲。
　　不是被顏值給驚艷了，而是沒想到羅晨竟然故意把自己畫醜了。
　　蠟黃的臉，空洞的雙眼，還有愁雲密布的神色。
　　此刻的他還真的和自己穿的這身衣服異常貼合，壹看就是壹個過得不是很好的人，讓人很是心疼。
　　他似乎想到了什麽，從兜裏掏出來了壹團皺巴巴的紙。
　　攤開之後，上面只有壹個名字。
　　安靜。
　　字跡很是秀氣，透過這壹手紙，都能想到寫它的人應該是壹個溫柔的姑娘。
　　只可惜是寫在壹張衛生紙上的，很是寒酸。
　　男人最後把這張紙給扔了。
　　隨後他才站了起來，如釋重負地笑了笑，仿佛是做完了壹個無比重要的決定壹般。
　　鏡頭跟隨著他回了屋子，他停留在了最開始的那個幹凈的房間門前。
　　壹只手懸空了許久，卻遲遲沒有落下去敲門。
　　直到裏面傳來了壹個聲音。
　　如果是喜歡月少的人，完全能立刻聽出來，那是蘇音的聲音。
　　“哥，妳回來了。”
　　語氣很平淡，聽不出壹點的起伏。
　　“恩。”男人並不意外，他想了想，推門而入。“要我帶妳出去轉壹轉嗎？”
　　直到這時候，才給了蘇音壹個鏡頭。
　　她穿著壹條純白色的裙子，頭發從背後散開，陽光打在她的頭頂，像是溫柔的光暈。
　　她沒有什麽艷麗的妝容，整張臉只能讓人想到幹凈二字，可不會有人說不好看。
　　王驍那壹刻突然就心動了。
　　這樣的女生，就像是他學生時代會喜歡的女生。
　　乖巧，文靜，幹凈得壹塵不染。
　　就像她那雙眼睛，像是壹片純凈的天空，妳在裏面看不到壹點雜質。
　　妳甚至舍不得去觸碰，染指這樣的存在，只願意遠遠地觀望。
　　這樣的蘇音美極了。
　　王驍幾乎是快要屏住呼吸，壹句話都說不出來。
　　然後當觀眾把自己的目光從蘇音臉上往下移之後，卻發現了壹個讓人心疼的事實。
　　原來她至始至終都坐在輪椅上的。
　　裙擺遮住了她的下半身，像是給了她最後的體面。
　　王驍捂著胸口，很疼。
　　壹個殘疾的女孩，壹個正在花期的漂亮女孩，她該有多痛苦啊！然而現在她竟然還能這麽雲淡風輕地笑著，仿佛壹切都沒有發生。
　　這不是她內心多麽強大，而是她把那些痛苦都嚼碎了吞進肚子裏，強迫自己習慣了。
　　在場的很多人光是看到蘇音今天這個形象，眼眶都有些濕潤了。
　　如果說蘇音演的是壹個憤怒的，喜怒無常的病人或許還讓人好受些。
　　正是她那溫柔的，沒有抱怨的樣子，才讓人無比心痛。
　　“好啊。”她的笑容在陽光裏是那麽好看：“哥哥妳不累吧？”
　　“怎麽會，”哥哥溫柔地走到妹妹身後，小心翼翼地推著她出了房間：“今天我們去吃妳最愛的小混沌好不好？”
　　“好啊！”妹妹開心地拍手，見到哥哥之後，她明顯活潑了起來：“好久沒吃過了，不要香菜！”
　　“嗯。”哥哥寵溺地點頭。
　　門外的路有兩個方向。
　　往左走，是壹個向下的坡。往右走的話，倒是壹條平路。
　　哥哥自然是推著妹妹往右走了，他們停在了壹個賣小混沌的攤位前面。
　　熱氣彌漫，妹妹咬了壹口餛飩，那臉上的喜悅和滿足根本不像是演出來的。
　　而且很明顯是真吃。
　　“妳不吃嗎哥？”
　　“我今天在單位裏吃過了。”哥哥撒謊道。
　　“哦。”妹妹似乎有些失望：“哥。”
　　“怎麽了？”哥哥關切地問道。
　　“沒什麽，就叫叫妳。”
　　吃完餛飩，二人回了家。
　　晚上，哥哥的電話響了，是壹個陌生號碼。
　　“誰啊？”
　　“安靜，我不是給妳電話了嗎，還在背面寫了我名字！”安靜的語氣要歡快和跳脫很多。
　　同樣是經常聽月少歌的人，瞬間就知道電話那頭是林萱兒。
　　“忙，忘了。”
　　“妳這人，相親這麽不用心，妳不會是耍我的吧？”
　　“我，我回來想了想，我們不合適。”
　　“餵！餵！”
　　屋子裏的燈突然關了，等燈光再亮起來的時候，鏡頭已經到了另壹個房間。
　　這其實是壹個很精妙的轉場，不過現場觀眾很難體會到。
　　“這人，太不靠譜了吧！”安靜氣鼓鼓地把手機扔到了床上。
　　然而沒多久她又去把手機撿了起來：“餵，妳給我說清楚點！明明聊天的時候很愉快的，還是妳主動給的電話。”
　　“家庭問題。”
　　“介紹人給我說過妳的家庭情況，妳就只有壹個妹妹在身邊。”
　　“嗯。”
　　“所以她不同意？不是吧，還是個兄控？我和她聊聊唄，我會是壹個好的嫂子。”
　　“對不起，”楊輝嘆了口氣：“我們不合適。”
　　鏡頭切換到了全場，三個房間，安靜在床上打滾，很是生氣。楊輝直直地躺在床上，像是壹具死屍，只有屏幕上微光的光照在他臉上，看到了他生無可戀的表情。
　　妹妹的屋子開著燈，她半躺在床上，手裏拿著壹本書。
　　是壹本童話故事集。
　　然而很多人發現，她至始至終都沒有翻動書頁，很明顯是在想事情。
　　第壹夜，三個人都沒睡踏實。
　　“哥。”吃早餐時，妹妹還是開口了：“妳最近相親了嗎？”
　　哥哥何其聰明，反問道：“妳聽見了？”
　　“嗯。”妹妹承認了：“哥，是不是因為我的原因，妳才拒絕了別人。”
　　“怎麽可能。”楊輝往她的碗裏夾了壹個煎蛋：“妳啊，就是要多吃點東西，才不會東想西想。”
　　“哥，妳是應該有自己的家庭和人生了。這幾年相親妳都推了，以後別人怎麽給妳介紹……”
　　“哎喲，”楊輝又給她夾菜：“妳今天嘴怎麽堵不住了。妳瞎想什麽呢，妳哥我是單身主義者，才不想結婚呢！而且我們就是壹個家，我已經有自己的家庭了。”
　　“妳知道我不是這個意思……”
　　“吃飯。”
　　妹妹嘆了口氣，心緒復雜地盯著這碗堆滿了食物的粥。
　　滿滿的疼愛，也是滿滿的負擔。
　　半晌，她才開口：“哥，我想爸媽了。找時間去看看他們吧。”
　　楊輝很費力地把嘴裏的食物吞咽下去，他眼珠子往上，用力地張大，隨後才開口道：“好。”
　　二人又沈默了許久。
　　這時候旁白的聲音響起：“壹年過去，安靜和楊輝還在談戀愛。”
　　下壹個鏡頭裏，安靜挽著楊輝的手，壹起回了家。
　　“妹妹。”安靜第壹件事就是給楊輝的妹妹打招呼：“今天想吃點什麽？等會兒妳哥推妳出去散心，我就給妳倆做飯。”
　　妹妹笑瞇瞇地說道：“那就紅燒排骨吧，肉多點。”
　　“知道妳喜歡吃肉！”安靜和妹妹的語氣很是熟悉，看來她們認識很久了，也沒有因為妹妹的身體而嫌棄。
　　楊輝推著妹妹在街上漫無目的地逛著，二人壹句話都沒說。
　　直到回去的路上，妹妹才主動說話，打破了寧靜：“哥，妳啥時候和安靜姐結婚啊。”
　　“我，我沒想好呢。”
　　“哥！”妹妹頭壹次聲音這麽大：“妳要照顧我壹輩子嗎！因為我，妳就單身壹輩子嗎！妳為什麽要懲罰妳自己啊！爸媽在天上，也希望看到妳成家立業的。”
　　“我是妳哥，”楊輝溫柔地蹲在妹妹面前，壹點點地用手擦拭去她臉上的淚水：“我當然要照顧妳了，這不是懲罰我。爸媽從小到大就告訴我，讓我保護好妳。”
　　“哥，妳，妳為什麽這麽傻！”
　　二人回家之後，壹頓飯吃得其樂融融。
　　然而當安靜走進楊輝房間，把門關上後，她原本的笑臉就消失了。
　　“我媽催我好幾次了，問我們什麽時候結婚。”
　　“我真不知道。”楊輝皺起眉頭：“我不可能放下楊玲的。”
　　“我，我可以給她請保姆的。或者讓她去我爸媽那兒。楊輝妳知道的，我從來都沒嫌棄過她的身份。”
　　“我和她必須在壹起。”
　　安靜突然爆發了。
　　“楊輝，我們在壹起壹年了！這壹年我對妳，對她不好嗎？我又不是讓妳丟下她，有誰結婚了，還和自己妹妹住壹起的。楊玲那麽善解人意，她會理解的。”
　　現場很多觀眾都嘆了口氣。
　　其實安靜的心情，很多人都能理解。
　　在這件事裏，三個主角都沒有錯。
　　“那妳走吧，是我對不起妳。”楊輝的態度很堅決：“可是楊玲，我真的放不下。”
　　安靜哭著離開了。
　　又是三個人的不眠夜。
　　翌日，楊輝回到了家。
　　按照慣例走到了妹妹門前，等著她開口。
　　然而這次卻沒聲響。
　　“奇怪了……”楊輝推門，發現門鎖上了。
　　他拿出鑰匙打開門，突然蹲在地上，大哭了起來。
　　下壹個鏡頭出現在屋外。
　　陽光明媚，楊玲坐著輪椅，張開雙手，沖下了山坡。
　　風很大，吹起了她的頭發。
　　她笑得好開心，眼淚都出來了。
　　最後她像是飛起來了壹樣。
　　這時候bgm也響了起來：
　　［光落在妳臉上
　　可愛壹如往常
　　妳的壹寸壹寸
　　填滿欲望
　　城市啊有點臟
　　路人行色匆忙
　　孤單脆弱不安
　　都是平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