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壹百七十壹章 俊壇

　　巫和月婆婆乘著旦的漁船離去，此時鐵門前沒有別人，蔔壹把將吳升的手打開，臉上已現恚怒之色。
　　吳升不好再行試探，只好退到壹邊，也顧不得去領悟剛才破除瀛山魚池時拿到的第三個雲紋圖卷，而是以太極球觀想蔔。
　　太極球緩緩運轉，吳升壹時間卻又無法確定蔔是否獲得了“解脫”，因為她額頭上的通明玉綴再次發光，光芒將她整個人都籠罩住了。
　　吳升道：“蔔，不用現在就耗費法力吧，他們剛走，還有半個時辰。”
　　蔔搖了搖頭：“半個時辰已經過去了。”
　　吳升笑了笑：“怎麽可能？”
　　蔔瞥了他壹眼：“在神靈的眼中，沒有什麽是不可能的。”她的眼中壹片空靈，吳升好似看見了地下暗河中那只大魚的眼睛。
　　吳升抖手將銀月弓取了出來：“妳到底是誰？”
　　蔔平靜的道：“我就是蔔，妳也可以稱我嬰狐。”
　　吳升感到有些毛骨悚然：“妳究竟還是不是蔔？”
　　蔔眼中的古樸荒涼之意壹閃而過，轉過身去，繼續以通明光照耀鐵門，道：“升，門開了。”
　　吳升追問：“妳到底是誰？”
　　蔔迷惑不解：“妳怎麽了？”好似換了個人，剛才發生的壹切並不曾發生過。
　　吳升問：“妳剛才說那些話是什麽意思？嬰狐是誰？”
　　蔔道：“我說什麽了？升，妳是不是產生了幻覺？”
　　吳升搖頭：“妳剛才說，妳叫嬰狐。”
　　蔔卻不理他了，搖了搖頭，伸手向著鐵門壹推，鐵門在震顫間帶起濃烈的煙塵，向上升了起來。
　　煙塵散去，吳升眨了眨眼睛，不敢置信的看著眼前，蔔在中央，巫在左側，月婆婆在右側，三人同時以光華托起了沈重巨大的鐵門，將鐵門推至最上方，沒入洞頂石壁中。
　　三個人在三個地點同時開門，開的卻是同壹道門！
　　旦的驚呼聲響起：“蔔、巫，怎麽妳們也在？我和月婆婆又回來了麽？升，這是怎麽了……啊，我明白了，這是鬼打墻，我們在兩界山玩的那樣……”
　　吳升無法解釋，但他最關心的不是鬼打墻，而是時間。
　　“旦，妳現在告訴我，妳們確定回去了嗎？”
　　“當然回去了，不然怎麽開的門？”
　　“妳們去月崖用了多久？去襄山呢？”
　　“先回襄山，快三刻時了，然後再去的月崖，扯滿了竹帆才趕回去的，險些誤了時辰。”
　　吳升頓時怔住了，在他的感知中，巫、月婆婆和旦從離去到出現，前後絕不會超過壹百個呼吸！
　　鐵門打開，巫當先走了進去，他回頭叫道：“升，妳在等什麽，快進來！”
　　旦拉著吳升，跳著腳去摸他的額頭：“升，妳怎麽了？身體不舒服嗎。讓旦看看，有沒有發燙。”
　　蔔道：“他沒事，平日不敬仙神，故此入了迷障。現在應當好了。”
　　當所有人都指認自己出了幻覺，吳升也只能暫時接受這個論斷：“我真入了迷障，生了幻覺嗎？”
　　做了個深呼吸，雙手揉了揉自己的臉，強迫自己冷靜，吳升牽著旦進入鐵門。
　　鐵門內是無比寬廣深邃的巨大洞廳，數十丈高的洞頂上綴滿了水晶，讓吳升想起了那條如同星河般的地下暗河。
　　洞廳的中央是座寬廣的水池，以天然石裙作邊，旁邊高聳的石筍上鐫刻著兩個字：俊壇。
　　俊壇的寬廣，幾達百丈，水波的中央，矗立著壹座方方正正的祭壇，祭壇上蜷著個巨大的身軀。這身軀下身為蛇，盤成壹團，有七八丈方圓，上半身挺立為鳥，高三四丈，壹動不動。
　　雖然不動，但這身軀散發出來的蒼茫氣息卻籠罩著整個洞廳，仿佛來自亙古洪荒。
　　這壹刻，吳升打心底裏發出了對著巨獸的敬畏，如果真有神靈，他願意相信，就在他的眼前，平生第壹次見到了神靈。
　　巫忽然跪在了俊壇邊，遙遙向著祭壇上的巨獸頂禮膜拜，緊接著是月婆婆、旦。
　　吳升沒有下拜，都闖進了人家的洞府，此時再表現出恭敬，有意義嗎？而且貌似這巨獸竟是個死物遺蛻？
　　蔔同樣沒有下拜，而是跨過天然石裙，踩在水面上，壹步步走向祭壇。
　　吳升緊跟在她身後步入俊壇水池，踩在水面上時，發現這池水中似乎蘊含著某種神奇的力量，將他輕輕托住，不濕壹寸鞋底。
　　低頭看著這水池，池水微微晃動著漣漪，漣漪擴散出去，折射出不同的景物。
　　有平整如高臺般的山嶽，向四面八方流淌著溪水……
　　有黃鳥在山谷間翺翔，驅逐著偷吃靈藥的青蛇……
　　有高大的樹木上生長著壹個個巨大的蛋，蛋中孵育著幼童……
　　有寬廣無垠的大澤，其間星羅棋布著豐收的農田，田地邊，農人和百獸偕趣安樂，更有靈禽引吭高歌，翩翩起舞……
　　有密林深谷，終日雲霞繚繞，時不時可見飛鶴駕車，於煙霧中出沒，車中小人，僅七八寸高，通體青翠，頭長樹枝……
　　不知不覺間，吳升走過了俊壇池水，抵達高大的祭壇前，眼前的景物忽然消失，眼前恢復如昔。
　　悵惘間擡頭，卻見蔔已經站在了祭壇上，向吳升招手，吳升跟著躍了上去。
　　立於祭壇上時，吳升心中忽然壹顫，眼前蛇鳥之形的巨獸竟然不是雕像，也不是死物，還在喘息！
　　蔔站在他身前，輕聲道：“不必害怕，去芝已然沈眠，以妳之能，驚動不了他。”
　　吳升喃喃道：“這就是去芝山神？融天呢？”
　　蔔道：“大荒為結界封印，去芝以崇信之力療傷。”
　　“他受傷了？”
　　“但他這條路走岔了，吸納崇信之力並非祭獻，祭獻所得，九牛壹毛，不可取。”
　　“什麽是崇信之力？”
　　“升，大荒要感謝妳，沒有來自妳的解脫，大荒在歧路上會壹直走下去。”
　　“蔔，妳的意思是說，今後不會再行活人祭獻了？旦不會死了？”
　　“是的，旦不會死了，她將成為大荒新的蔔。而妳，選擇繼續行於迷途，還是以此為家？”
　　“蔔，不要說得那麽玄妙好不好？”
　　蔔轉過身來，整個人的氣勢陡然升華，美到令人窒息。吳升忽然生起想要跪下去的沖動，驚駭的看著蔔的眼睛。
　　她的眼睛是如此迷人，目光中蘊藏著無盡的深邃悠遠，令人忍不住想要膜拜。
　　“看來妳還沒有找到自己的家園，依舊處於迷途之中，那就回去吧。”
　　吳升感覺意識模糊，問：“我可以回去了？”
　　蔔點了點頭：“回去吧。”
　　徹底昏迷前，吳升下意識提醒：“有三個惡人還在兩界山，不要讓他們傷了村民……”
　　天旋地轉間，腦海中響起輕柔的聲音：“他們和妳壹起來，也會壹起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