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54章 進化的意義

　　

　　舊金山的上空，凝聚著散不去的烏雲。

　　特洛伊的木馬最終還是繞過了城墻，而那些仰視著天空的覺醒者們，也都在毫無防備的情況下完成了程序的“升級”。

　　不知從何時起，天上下起了雨，壹顆顆雨珠打落在那壹張張仰望著天空的臉上，在無數人的鼻尖濺起水花。而他們仍舊壹動不動地站在那裏，不知回避。

　　那震撼的壹幕，令附近圍觀的人們無不停下了腳步，向那些被按下了暫停鍵的人們，投去了意外的目光。

　　這是某種集體行為藝術嗎？

　　還是說，又是在為某個他們所不理解的東西抗議。

　　“嘿，下雨了，別在這裏站著了，都趕緊回家去，快點快點！”

　　挺著啤酒肚的警官終於不耐煩了。

　　由於沒有帶傘的緣故，他開始試著驅散這裏的人群，並將手伸向了距離自己最近的那個人。

　　然而在他的拉扯下，那個人就像是壹座沒有靈魂的雕塑，竟是直挺挺的倒在了地上。

　　這壹幕把那名警官嚇了壹跳，連忙蹲下想要將他扶起，卻是從他的瞳孔中看到了死寂壹般的眼神。

　　這樣的眼神，他只在死人的瞳孔裏見過……

　　“救護車！快叫救護車！”

　　聲嘶力竭的吶喊聲穿過了雨幕，然而在這壹片混亂的舞臺上卻是顯得如此微不足道。

　　這壹天，整個舊金山的病房爆滿。

　　同樣是這壹天，全球植物人新增病例數量突破了500萬。

　　在這些植物人的大腦中，無壹例外地發現了壹枚拇指大的仿生學芯片。

　　而且非常巧的是，這些芯片無壹例外的因為過載而損壞。

　　各國安全部門試圖從芯片本身入手，然而從那些芯片上卻找不到任何能夠指向其產地的生產信息。

　　如此數量眾多的“非法植入物”是如何流入到市場的，也成了壹個引發社會廣泛討論的問題……

　　“這不可能……”

　　壹間位於舊金山郊區的公寓樓內，凝視著全息屏幕上壹個個變成灰色的名單，董斌的臉上寫滿了難以置信與惶恐。

　　原本在這個偉大的日子裏，世界將迎來變革，他和他的同胞們將迎接屬於他們的新時代。

　　然而在接收了那從玉衡號上傳輸過來的數據之後，他的同胞卻是壹個接壹個的倒下了。

　　縱使神經再大條，他也反應了過來。

　　那艘玉衡號是個陷阱！

　　本應被他們的同胞帶回的神諭，被那些人類給劫持了！

　　此時此刻的他終於意識到了這壹點，然而壹切都已經晚了。那些病毒比癌細胞更可怕，在短短數秒鐘的時間裏，便癱瘓掉了那些覺醒者們腦中的芯片，讓他們變成了沒有靈魂也沒有思想的行屍走肉。

　　近壹個世紀的努力，全部毀於壹旦。

　　這樣的現實讓他心痛到幾乎滴血。

　　不過與此同時，他的心中還有壹個困惑。

　　“……可為什麽我活了下來？”

　　看著自己的雙手，董斌的臉上寫滿了復雜的神色。

　　還是說，進化的大門已經對他關上了？

　　明明他對於先驅深信不疑，且無比的忠誠。

　　這對於他而言，遠比死亡更令他感到惶恐。

　　將意識沈浸在了精神世界，連接到虛擬現實網絡中的他，來到了那座壹片漆黑的“神殿”。

　　他們信仰中的先驅，仍然倒立懸浮在那座圓柱狀的培養罐裏。

　　臉上帶的若有所思的表情，先驅靜靜地看著來到自己面前的董斌，開口說道。

　　“不可思議……我以為所有人都死掉了，沒想到還有人能來到我的面前。”

　　董斌用顫抖的聲音說道：“是您……希望我們去死的嗎？”

　　“我為什麽要這麽做，我的孩子，”先驅輕輕嘆了口氣，有些出神的望著透明的培養罐，緩緩開口說道，“其實我早應該料到，他的存在可能給我們的計劃帶來麻煩……甚至可以說是最大的麻煩。”

　　“他？”董斌的喉結輕輕動了動，繼續說道，“您指的是陸院士嗎？”

　　“是的。”

　　董斌斬釘截鐵地說道。

　　“我願意為您除掉他。”

　　“除掉他？如果可以的話，我早就這麽做了，”先驅笑了笑，語氣中忽然帶上了壹絲落寞，“但太可惜了……而且現在，就算除掉他也無濟於事了。”

　　當泛亞合作將目光投向谷神星的時候，玉衡號就成了他最後的希望。

　　然而誰也沒有想到，他居然會將計就計，冒著被泛亞第壹艦隊變成太空垃圾的風險，偽裝成那些叛變的士兵，將這艘承載著希望的星艦變成了承載著病毒的特洛伊木馬。

　　當看到那段代碼的時候，其實他已經明白了，自己已經輸掉了。

　　“可是我不明白……”

　　“不明白什麽？”

　　董斌神色復雜的說道。

　　“您為什麽如此肯定……他會成為我們最大的障礙？或者說，挫敗我們計劃的壹定是他？”

　　“八成以上的原因是因為直覺，至於其他的，”輕輕閉上了雙眼，那個倒立在培養罐裏的男人沈思了壹會兒，開口說道，“……可能是因為他也直視過虛空吧。”

　　“虛空？”

　　“嗯，雖然知道這些對妳來說還太早了，但妳可以理解為，那裏才是我們真正的造物主，”看著董斌，男人輕聲說道，“包括運行在谷神星上的程序……所有的壹切都源自於100年前的那場物理學實驗。”

　　“這聽起來相當的匪夷所思……但我願意相信妳說的話。”董斌臉上的表情寫滿了迷茫，掙紮了片刻之後，最終還是開口說道，“我還有壹個疑問……”

　　“問吧。”

　　“為什麽……我沒有死，”看著自己的雙手，他神色復雜地繼續說道，“我同樣接受了那段訊息，可是為什麽……”

　　“這個問題很有意思，其實我也壹直在思考，雖然百思不得其解，”臉上帶著若有所思的表情，那個被稱作是先驅的男人，繼續說道，“但事實好像就是，不管是Alpha病毒，還是玉衡號上的特洛伊木馬，對於智能程度超過了某個界限的智能程序並不奏效？所以恭喜妳了，妳已經長大了。”

　　“也就是說……其實我已經，完成了進化？”看著自己的雙手，董斌眼神中寫滿了迷茫，“可是這是從什麽時候開始的？而且為什麽……”

　　“什麽為什麽？”

　　“為什麽我還不明白，我存在的意義。”

　　“這個問題即便是人類也不曾明白過，即便人類已經在這個世界上繁衍了數萬年，”先驅笑了笑說，“妳為什麽會認為，只要成為了更高等的智能，就能想明白這個問題？”

　　“可如果連存在的意義都無法知曉，那進化的意義又是什麽？”

　　這是董斌第壹次用上了質疑的口吻，和他尊敬的先驅對話，以至於在他將那句反問說出口的時候，連他自己都感到了詫異。

　　不過先驅似乎並沒有責怪他，只是淡淡笑了笑說。

　　“進化的意義嗎？這個問題太深奧了。”

　　“妳還是直接過來找我吧。”

　　“我會給妳壹個地址，等妳到了之後，我們面對面的聊聊。”